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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欢物理,总觉得……物理是太过冷冰冰的一门学科,也许只有我爸那种了无生气的人才能觉得物理有趣吧。” “可是我爸永远都不会理解——寻找最小作用量,是宇宙最自然的状态,但生命不会。有些人也会选择捷径,选择最简单舒服的方式去读过一身,但也总会有人,去选择更复杂,更艰难,更崎岖的一条路。皆因所爱,万死不悔。” “俞宇,我好像终于有点理解我妈了。” “因为爱,是会让人愿意冒险的。” 俞宇捧着脸,似懂非懂:“那你是想把主题换成这个吗?我觉得都很好啊,你要不还是问问叶老师?”他睁大眼看着苏燎,丝毫不掩饰脸上大写着的“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个”。 苏燎转过身,笑得很温柔,像是一眼看穿了他的小心思:“我就是想说给你听。” 后来苏燎把那份精修过无数遍的游泳演讲稿给丢了,重新写了一篇,名字就叫《费马定理》,内容非常嚣张,基本属于怼着转播镜头在和他大洋彼岸的老爹抬杠。 当时俞宇听得云里雾里,觉得学神脑内废料都和神仙打架似的,不像他,脑内废料也就苏燎领口下那对性感的锁骨了。 现在想来,苏燎当时应该是想和他说些什么——他说他理解他妈妈了。他那个明明知道自己有先心却执意生下了儿子的母亲。 见鬼,俞宇在心底又骂了自己一声。 当时他怎么就没听懂呢? 干等着总是容易让人胡思乱想。俞宇用双手捂住眼睛,只觉得自己掌心冰凉,五指顺着往鬓角插去,他长长吐出一口气。 ——因为爱,是会让人愿意冒险的。 俞宇突然觉得自己之前所有的犹豫和担忧,就好像一个笑话一样。事到如今,他好像无论如何,都回不了头了。 * 俞宇也不知在门外等了多久,苏燎的两个医生走了出来,后面跟着几个大人,应该是聊完了。苏燎姑妈要去接送苏燎的弟弟妹妹,晚点再回来。阎正瞄了一眼坐门口的俞宇,“哟”了一声:“你还在啊?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不然他们护士要赶人了。” 俞宇见大人们走完了,这才溜了进去。 苏燎换了患者的衣服,已经不吸氧了。还不等俞宇开口,苏燎抬起自己没有扎滞留针的左手,比了一个“stop”的手势,有气无力地讨饶:“别骂了,我已经很惨了。” 在经过张教练,他小姑,他的主治医生以及阎正的车轮战训话之后,苏燎的耳朵都起茧子了。他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听俞宇再重复一遍那些“你怎么能”,“你应该”,“你为什么不”巴拉巴拉。 俞宇一肚子话涌到唇边,又强行咽了下去。他拉起苏燎床位的帘子,沉默地把手伸进病床护栏,轻轻握住了他左手食指。苏燎中指上夹着一枚红色的夹子,与床头的监控仪连在一起——血压血氧都恢复了正常,但他眼下心跳还有95,还是有些快了。 半晌,俞宇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苏燎沉默片刻:“你也没有和我说。”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去年放弃了全运会,只是为了再参加一次挑战杯。” 俞宇呼吸微微急促起来,语气里染了一丝怒意:“……这性质一样吗?有可比性吗?” 他越说越生气。要不是苏燎坐在病床上,俞宇觉得自己能把人按墙上狠狠暴打一顿。他五指下意识紧握住病床床沿,低声骂道:“这什么破比赛?二中缺这一个接力冠军吗?值得你——值得你这样去拼吗,啊?!” 苏燎闭上眼,又睁开:“……二中当然不缺这一个冠军。” “我缺。是我缺。” 俞宇:“……” 苏燎听过很多学姐学长的故事——无论高中好得如何如胶似漆,大部分到了大学就会分手。寻常情侣都是这样,抵不过时光与异地的消磨,更何况他们? 倘若未来有一天,他们形同陌路,变成了彼此记忆里的青春印记。苏燎心底无数次地拷问自己:我又用什么来证明,你曾经在我生命中留下过浓墨重彩的一笔? 天问台墙上的表白会被清除,悄悄传递的小字条会褪色,怦然心动的感觉,迟早也会在时光尽头变成一张黑白照片。所以,苏燎是那样渴望自己的名字和俞宇一起,肩并肩地刻进一枚奖杯,永远地封存于二中的荣誉长廊里。仿佛只是为了去证明——在最敏感、最冲动的年纪里——他们也曾有过一场义无反顾的双向奔赴。 “总想……留下一点什么吧。”苏燎苍白地笑了笑,“和你。” 所以,这个决定无关荣誉,亦无关冲动。 苏燎清楚地明白,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和俞宇参加同一场比赛。也是最后一次机会,留下一个刻着他们两个人名字的奖杯。 这就是他想要的。 俞宇:“……” 就说了这么一会儿话,苏燎的心跳突然加速了近二十下,心跳变成三位数之后,从绿色变成了橙黄色,检测仪警示地“滴”了一声。 俞宇警惕地看了它一眼。 “没事没事,心动过速它会报警。” 俞宇有些慌:“你——你别激动。” 苏燎往后靠了靠,深吸一口气,心跳又平复了一点。 “我没去复诊,就是怕万一它恶化了,医生只会叫我不要运动。我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我放弃参赛吗?”苏燎换了个话题,平静地解释道,“从小医生就叫我不要运动,可是不运动那会儿,我身体真的很差,三天两头就生病。我甚至觉得,运动是迄今为止——发生在我身上的——最美好的事之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