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节
他们知晓。 三日后的告示,才是真正目的所在。 只是他们同样面露费解之色,相关盐铁的事都已处置的差不多了,商贾、官吏都得到了相应的处理,盐铁缺失之事,也得到了妥善的解决,事情理应告一段落,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扶苏葫芦里究竟装着什么? 他究竟在图谋什么? 他们想不明白。 张良低垂着头,在脑海思索一番,没有丝毫头绪。 他其实猜到了扶苏还有举措,因为前面的三份告示,虽已相对完整,但这次关中的事影响这么大,官府又布置了这么久,就这般结束,其实已相对有些虎头蛇尾,然最终还有什么要做,却是让他也想不到。 张良深吸口气。 看着舍人送来的热汤,他冷冷的看向了四周,眼中充满着凝重和忌惮。 他只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跟被动。 他们对秦廷了解太少了。 四周很振奋。 但落到张良跟何瑊耳中,却只感觉到了吵闹。 张良端起案上热汤,望着上面浮着的少许油花跟葱花,跟四周其他人一样,将这碗热汤一饮而尽,说是热汤,其实并不是很烫。 喝完。 张良起身回了屋舍。 何瑊见状为避免被四周察觉到异样,也跟着张良将热汤喝完,脸上堆着一脸笑容,不紧不慢的回了屋。 四周欢呼声依旧。 进到屋,何瑊面色当即阴沉下来,猛的一拳砸在案几上,愤愤道:“子房兄,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暴秦太会蛊惑人心了。” “只是三篇告示,就将这些愚蠢的秦人耍的团团转,现在城中的不安情绪,恐已随之消散,我们若是再不做点什么,只怕这次的盐铁之事,不仅不能搅乱暴秦在关中的统治,反倒会让秦人更加信任暴秦。” “这可如何是好?” 张良负手而立,并没有言语。 何瑊却是已压制不住心中的惧色,满眼疯狂道:“这次暴秦看似将事情处理的很完善,但暴露出来的信息太多了。” “暴秦这么针对那些盐商铁商,那些商贾岂会不对秦廷心生怨恨?” “这次商贾损失惨重,还要被暴秦这么针对,只怕早就恨秦入骨,我们或许可借此为用,让商贾戳破暴秦的谎言。” “到时秦人又岂会再相信暴秦?” “还有官吏。” “这次牵涉其中的官吏这么多,他们又岂会甘于屈服?他们的家人又岂会就此甘心?我们或许能挑唆他们,借他们之口,散布一些风声,将暴秦的真面目揭开,让暴秦始终不得安宁。” “还可以鼓动一些人去闹事,让暴秦的征辟计划泡汤,到时盐铁危机依旧解决不了,我们也能继续坐收渔利。” “……” 何瑊一连串说了很多针对之策。 张良蹙眉沉思了一下,摇了摇头道:“何兄,不要轻举妄动了。” “你还没发现问题所在吗?” “什么问题?”何瑊眉头一皱,面露不解之色。 张良道:“商贾太安静了。” “官府也太安静了。” “商贾是什么样子,你们是心知肚明,这些人无利不起早。” “他们这次被秦廷这么针对,又岂会没有怨言?但除了最开始这些商贾将自家店铺关门了,他们还做了什么事吗?” “没有!” “这次关中盐铁这么紧缺,他们本可借此谋取暴利。” “但却什么都没做成。” “只怕非是不想,而是不敢。” “更有可能是早早为秦廷控制住了,没办法做出任何举措,只能眼睁睁看着秦廷任意施为,他们却无可奈何。” “这次的告示中便已直接言明。” “商贾是有意制造动乱,试图跟官府讨价还价,逼迫秦廷做出让步,但就目前来看,商贾的意图并没有达到,反被秦廷借此彻底控制住了,现在的商贾只怕人人自危,哪还敢再生出异心?” 何瑊一时语塞。 张良继续道:“官吏其实是一样的。” “在我们来咸阳前,借着一些琐事,秦廷对官府进行了一番清理,这次借着盐铁又来了一波,现在秦廷官府内部只怕全都变得谨小慎微,又岂会在这时跟我们去挑事?” “何况我们来咸阳时间尚短。” “对官府的具体情况了解不多,又岂能这么慌乱的出手?” “若是一个不当,为官府的人警觉,到时不仅坏不了事,反倒可能将自己给坑害进去。” “这岂非因小失大?” “此外。” “我们对这些的事知晓的太慢了。” “等我们反应过来,秦廷只怕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眼下关中的这些乱象,就如同江上的鱼儿,早就为秦廷这艘渔船给网住了,只是前面一直没有将渔网收上来罢了。” “现在秦廷只是收网了。” “事到如今。” “已没有必要再卷进去了。” “该忍就忍。” “树欲静而风不止。” “宋玉的《风赋》中便说道:‘夫风生于地,起于青苹之末,侵淫溪谷,盛怒于土囊之口,缘太山之阿,舞于松柏之下,飘忽淜滂,激飓熛怒。’” “风从地上兴起,几近变化,才最终能达到‘耾耾雷声,回穴错迕,蹶石伐木,梢杀林莽’的效果。” “秦廷眼下就如那一阵风,刚从地上生起,想重新变成横扫天下之飓风,还需经过数番的变化,我等又何必心急一时?” 何瑊微微颔首。 他凝声道:“我自是明白其中道理。” “只是秦廷的变化终不为我等知晓,也难为我等窥视,若是继续放任,恐就正如青苹之末,成为一阵激飓,以暴秦之势大,一旦成势,势必不是我等能阻拦,正因为此才必须提前出手,将这股青苹之末提前阻断。” “至其将衰也,被丽披离,冲孔动楗,眴焕粲烂,离散转移!” 张良苦笑。 他又何尝不知其中道理。 只是眼下的确不适合轻举妄动,他们对秦廷知晓的太少了。 过往的经验,已然用不上。 只能暂且隐忍。 而且何瑊的建议就算可行,但在咸阳,嬴政的眼皮子底下,只怕也闹不出什么东西,只会加剧秦人对六国的不满。 这岂不是得不偿失? 张良道:“姑且先静观其变。” “秦廷这股风已经从地上生起,若想继续席卷天下,势必会有后续动作,我等可再观察一段时间,摸清这次秦廷的变化,到时未尝不能做出相应应对。” 何瑊面色青红,只能无奈的点头。 他再度用力的锤击着案面,恼怒道:“现在城中的声音太聒噪了,让我实在有些静不下来,我记得当初韩国有几家被迁移到咸阳的贵族,我这几天私下去联络一番,看看能否问出什么东西。” “对咸阳的近况了解太少,对我们也过于不利了。” 张良迟疑了一下,也是点了点头,只是开口提醒道:“这几家毕竟离开韩地太久,未必跟我们齐心,你当注意一下,不要为人察觉到身份。” 何瑊点点头道:“我知道。” 屋内渐渐安静。 城外的欢呼声依旧此起彼伏。 何瑊已是面沉如水。 张良闭上眼,想着一些事,低语道:“三人成虎,窥观察源。” “风起进退,谁知风口。” “磨砺畜势,与狼共舞。” “闻风而动,旋之又旋。” “时运具在,众妙之门……” 另一边。 城中的振奋欢呼,早已传遍了全城。 也传至了大街小巷。 就算是屋门紧闭,也依旧被声音传至,就算再不通晓消息的人,也都意识到了情况。 冯氏。 冯栋坐在一株桃树下。 原本嫩青的树叶旁,已添了几个花骨朵。 冯策站在一旁,将城中发生的事,详细的告知给了冯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