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案本 第169节
书迷正在阅读:豪门密丑,总裁的代嫁新娘、和离、被渣后贵妃她跑路了、反派大佬他人设又崩了、自甘下堂妻暴富了[八零]、穿成假千金她妈、养子们内卷后我咸鱼了[玄学]、重生后嫁给三叔、很遗憾,你要对我负责、[娱乐圈]妄念
他仿佛借着这头异兽的眼,俯瞰到了当时那个在医院里横眉冷对千夫指的男人,看到那个男人与秦慈岩透明的灵魂遥相对望着,他们周围是漂浮着的古老的水精灵,从布鲁克林的岁月里,泅到如今。 然后秦慈岩转过身,老人把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慢慢地走了,背影从年迈者的蹒跚,到壮年的从容,最后到了青年时期,一个年轻的留美求学者,胳膊下夹着一叠厚厚的书,他笑着看着漫天飞舞的水精灵,最后回过头,朝追不上他的谢清呈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 “小谢,我救你,不需要任何的理由,因为我知道你会做我要做的事情,你活着,就是我也活着。” “你是我的寄托,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徒弟,是我的战友,你是我留下的希望。我老了,老的人总是要走的,老去的叶子应该为保护新的叶子而落下。从前我的师父们,也牺牲了他们的时间,他们的心血,然后才有了后来的我。” 布鲁克林的夕阳落下来,照在青年的身上,那个穿着欧式西装,笑眯眯地青年向他挥了挥手,然后消失在了一片金辉灿烂中。 贺予看到谢清呈站住了。 不追上去了。 谢清呈的脚步停下来。 谢医生看着秦医生一点点地消失,像看着父母在雨夜里冰冷的尸体,天光如箭镞,如暴雨,如烟花,如那个人一生所铸的光明,在这一刻照着他的面容,他的表情霎时破碎支离,他僵硬着站着。站了好久。 贺予知道,谢清呈去不了布鲁克林。 他必须回去。他必须回首。 于是,谢医生抬起手,无声地,无情地,戴上了那张名为“背叛者”,名为“懦夫”,名为“逃兵”的假面。转过身,重新回头面向其他人。悲伤的,坚毅的,决绝的目光,从那假面后面透出来。 他走回去,和秦慈岩相反的方向。 他走到未尽的黑夜里。 由烈火烧他的身,由刀刃戮他的心,他一步一步,走得无比坚定。 贺予看着……他借着那异兽的眼睛,终于把这一切看得那么清晰,谢清呈的每一步都像在叩击着他的心。 ——这才是真正的谢清呈。 贺予所知的谢清呈。 喜欢。喜欢。 喜欢这个人的身,这个人的心,他喜欢这个人的伤疤疮痍,他爱着他的病躯残损。 喜欢。 喜欢…… 这头巨兽,让他把一切,把自己的一切,把谢清呈的一切,都看得那么清晰—— 于是,在长夜将央之时,在黎明到来之前。 少年终于沙哑地,对着那脆弱的,轻盈的清晨。 后知后觉地喃喃着,说了句:“谢清呈……” “你……不疼吗……” 谢清呈,你不疼吗…… 这些年。 你,痛不痛? 你……孤不孤单…… 第105章 说不出口的话 谢清呈赶走了贺予之后,又洗了个澡。 这一次洗澡的过程堪称屈辱,谢清呈身体难受得厉害,几乎站立不稳,好不容易洗完了,他吃了点退烧药,就想把自己关家里休息。 但床上已是一片狼籍,根本没法睡觉。 谢清呈只得强撑着身子,又把床单收了,那上面的痕迹简直令他不能直视,他到现在仍然不敢相信自己昨夜是吃了什么迷魂药,才能和贺予干出那么荒唐的事来。 他不是什么会害羞的人,他只是觉得离谱,尤其是看着床单上那些痕迹,他都不认为这是两个男人能折腾出来的玩意儿。 这他妈真是鬼上身了。 谢清呈轻轻咳嗽着,把床单撤了,丢去了洗衣机里,重新换了床褥子,才终于能将自己酸痛不已的身躯丢到枕被之间。 “咳咳……” 辗转反侧,烧热难当,谢清呈难受得厉害,觉都睡不着。 他状态太差了,唯一庆幸的是谢雪陪李若秋去了,一直都没回来。他不用在任何人面前伪装自己,终于能够除了假面,露出一张被病痛折磨得有些昏沉脆弱的脸来。 过了好一会儿,退烧药才在谢清呈身体里起了效。 但也许是屋子里仍然有贺予留下的气息,谢清呈在模模糊糊睡过去之前,仿佛看到了昨夜贺予的眼—— 那双浸满着爱欲的,渴切的,赤忱的,需要他的,离不开他的,而后又意乱情迷的眼…… 谢清呈心里多少有些窒闷。 他就在这样的情绪中,慢慢失去了意识…… 由于退烧药里有安眠成分,谢清呈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才醒。 他感觉烧热退下去一些了,起床洗漱穿衣,随便从冰箱里找了些剩下的饺子热了吃了。 于是忙了一阵后,谢清呈坐了下来,开始看书。 谢清呈看书和看水母一样,都是一种转移注意力的方式,想要摆脱内心的烦闷。 门忽然被敲响了。 好容易沉到了书本世界中的谢清呈回过神来:“谁?” 少年的声音低低地从外面传来,竟是贺予又来寻他:“……是我。” 谢清呈手里做读书笔记的笔停了一下,钢笔尖划破了纸面。 他听到外面的少年说:“你个开门行吗?” “……” “……我想和你说说话。” 谢清呈:“站着吧。” “哥……你为什么要把门上锁。” “因为会有你这种人在我工作的时候打扰我。” 门外的人顿了顿:“……谢清呈……你开开门吧。” “你开个门好吗?我心里……我心里不舒服。” 他不这样说倒还好,一这样说,谢清呈就蓦地想到了贺予之前在他身上发疯的时候,低喘着贴在他耳边,和他说:“我不舒服,中暑了,好热。” “谢清呈,你给我解解暑。” 谢清呈的声音又冷了八度:“站着。” 少年就没吭声了。 过了一会儿,谢清呈听到门上传来嘶啦嘶啦非常尖锐的划门声,就像指甲刮过黑板,贺予在那儿和只猫似的抓着门板膈应他。 谢清呈说:“你幼不幼稚。” “我真不舒服。我真的想见你,你发烧好一些了吗?我想陪着你……我想和你说说话。” 谢清呈懒得理他,打开桌子上的音响,把背景音乐调到最大,直接盖住了贺予指甲盖划门板的缺德动静。 他就这样看了一会儿书,渐渐的,外面没声了。 谢清呈就又把音响关了,将剩下的一点内容写完。等他翻过最后一页,他起身去茶水台前倒了杯咖啡。抬头看了看时间,他寻思着贺予应该走了,自己也该出门再去开点药了。然而他收拾了两本书,刚一打开门,忽然就有一只手砰地把门撑开! 谢清呈哪里是省油的灯,他动作狠反应快,砰地就把门又关上,但贺予比他疯得多,贺予用手攥着门框,那么厚重的防盗门合下来,他别说缩回手指了,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只听得“砰”的一声! 贺予的手生生被砸出了一道红印子,皮破了,几秒之后,血一下子从伤口处涌了出来。 贺予感觉不到太疼,杏目透过那一道因为他抵着而没合上的门缝,定定地盯着谢清呈。 然后他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抵开门,好像在撬开谢清呈的壳一样。 他进来了。 用鲜血淋漓的手,一把攥住谢清呈的衣襟,然后不管不顾地抱着人就把人往衣柜上压过去,力道之重,让整个柜子都发出震颤嗡鸣,柜顶一只闲置着的难看花瓶都被撞得掉下来,直兀兀砸在贺予肩上。 贺予生受了,依然不错眼珠,这回血不止是在他的手上流,连肩上也淌了下来。 两人缠斗间撞到了开关,白炽灯熄灭了,屋内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 谢清呈在这黑暗中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狼一样的眼,低声道:“你他妈是真的病了。我不是说了让你别再来了吗?” 贺予的声音也很浑很轻,伴着他的呼吸,是从喉管里直接取出来就要塞到谢清呈胸腔里:“我心里很乱。” 他又对谢清呈说:“谢清呈。我心里很乱,我真的有话想和你说。” “可我和你没什么可说的。” 贺予的心被狠刺了一下。 他盯着谢清呈的脸,两人因为用劲多,彼此呼吸都有些喘,男人和少年的气息就那么混缠在一起。 “谢清呈……” “出去。” 贺予没出去,反而把额头贴向谢清呈的额,感受了一会儿:“你不烧了……吃了药?” 谢清呈推他。 贺予就是不松,又喃喃道:“谢哥,对不住,我想了好久,我昨天想了整整一夜,我真的忍不住想告诉你,我……” “我没兴趣知道,请你出去。” 贺予顿时更压抑了,他静了一会儿,最终好像也自暴自弃不再寻求谢清呈的接纳,他的目光来来回回在谢清呈那张面庞上踅摸,深黑色的瞳仁逐渐聚焦,几次移到谢清呈薄淡的嘴唇上,然后喉结上下滚动。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也许是被心中那头名为“喜欢”的巨兽蛊着了,尽管知道不应该,他还是因为太难受了,一时失神,低下头—— 谢清呈猛地侧过脸避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