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3章 梦境
长安是已然灭亡的梁朝，也将是新朝的中枢。晏既与观若还是在这里停留了一阵子，部署好了一切，才出发往东走。 晏既原本想让方纾留守长安，经过这一年多来的历练，他也越发成熟，能够独当一面了——他总要有这一天的。 可最后却是邢炽主动请缨留在了长安, 做他们后退时的屏障，也威慑着天下人，让他们不必打长安的主意。 他们一行是要往东走，先回到薛郡去，去见他们留守在薛郡的亲人。李夫人、安虑公主、桂棹，当然还有邢炽与蔺玉觅的女儿陆文念。 邢炽已经失去了妻子, 女儿与他血脉相连, 观若并不能明白为什么邢炽会选择停在长安，不去薛郡与他那年少失母的可怜女儿团聚。 最后也是眉瑾说服了她, 令她尊重邢炽的选择。 也许是近乡情怯，也许是有什么别的缘由，既然邢炽执意如此，也就不必过多苛责了。 与方纾相比，邢炽的确也是更好的选择。 在往河东走的时候，晏既特意挑选了与数年之前一样，要经过青华山的那条路。 他们在过往所停留过的地方安营扎寨，在夜晚时骑马，在营地周边散步。 在他们遇见人熊的那个夜晚，晏既送观若回来时所站着的那块山壁上，银白色的瀑布仍然闪耀在夜里。 那两个夜晚重叠在一起，几乎令人难以相信，居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而人事变迁无可捉摸，再多的感慨都只能放在心里。 他们很快离开了青华山，一路朝着河东安邑城走去。 城中的裴府已经历经好几位主人，早已改名换姓，晏既和观若只在城中住了一夜，他便带着她轻车简从, 往安邑城周边的一处山中去了。 那里当然就是前生他们真正对彼此生出爱慕之心，彼此依偎过的地方。 观若的声音如坠梦中，“在我今生刚醒来的时候，我很想回到这里。但我也很快就明白，就以为，我今生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山中的茅屋依旧，归来的却是隔世之人。 踏莎与打萍都停在门前，晏既轻轻地拍了拍它们，而后它们便结伴往林中走，觅食去了。 晏既牵着观若的手，他是缔造这前后两生梦境的人，也由他引着她入梦。 “相比于前生，这里到底是更简陋了一些。我想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没有什么东西是完全一样的，所以我也容许这一点差别。” 更何况前生他们在这里的结局并不是美好的，他也的确要做一些改变，以免勾起彼此过往的悲伤心绪。 一进入院中，左边便入目一只耀武扬威的山雉。那时前生他们偶然从山中得来的，观若不舍得，便让它在院子里生活了下去。 不过是每日一把稻米的事，它也陪伴了他们很久。 此时它也如晏既书房中那幅曾经被晏淳描摹的图画一般，正站在鸡舍之上，好奇地望着来人。 眼前的一切都是旧日之景，却令观若感到无比新奇。 踏莎不在院中，院落之中便显得有些空旷了。院中的柏树新栽，还远远不到枝繁叶茂的时候。 根系深埋在新土之中，偶然构成了前生他们将要先后离开这座小屋的时候。曾经回想起来，心中满含悲苦。 “松柏四季常青，年年如是。阿若，我与你也会如是的。” 前生晏既也说了类似的话，那时她心中只有不安，此时却充满期待。 她笑起来，“等到我们终于安定下来，可以在某一处有自己的家的时候，我们也要一起钟一棵松柏，看它四季常青。” 晏既轻轻地拉着她，“去屋子里看一看吧。” 观若很快点了点头，跟着他上了台阶。 那木制的台阶下面是悬空的，走上去会发出沉闷的声响，一下一下击在她心上，奏出欢喜之曲。 他们前生花费了许多个夜晚坐在这台阶上，与彼此相伴，与星辰相伴，回想起来，每一刻都珍贵。 屋中所有的陈设几乎都和前生是一样的，观若走到梳妆台前去，那上面也整齐地摆放着大约是晏既从附近小镇的集市上买来的胭脂水粉。 与观若如今所用的自然是不能比的，可它们就像是活物，拼凑在一起，的确是让观若又回到了旧日的时光里，满怀欣喜。 她知道此时还不到他们可以完全放松下来的时候，可能偷得浮生半日闲，不必再思考那些一直以来困扰着他们的事情，还是让她觉得很高兴，难得的轻松。 屋舍之中最大的变化，大约就是床榻了。 这里的床榻明显要比前生更宽敞一些，前生晏既睡过的长榻也被人挪去了。 今生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自然就不必再这样分榻而眠了。 她已经很习惯和晏既依偎在一起了，若是真的分开，她只怕反而要不习惯。 晏既自然知道她注意到了什么，误解了她的心意，便佯装正经地清了清嗓子：“之前的长榻式样有些特殊，我并没有能够在周边找到类似的。” “与其找一些不伦不类的过来，我便想着干脆不要了。这样看起来，屋子里也能更宽敞一些。” 又怕观若调侃他，便忙道：“军机不可延误，这一次我们最多只能在这里住一两日。等下次我们再来，我会让他们再想办法装饰一遍的。” 观若只是低头偷笑，并不拆穿他的话。 她往窗外看了一眼，已经将近黄昏时分了，他们不能在这里盘桓多久，每一刻都该珍惜，“该是洗手作羹汤的时候了，不知夫君可有备好柴禾与米面。” 她靠近了他，歪着头看他，“我这夫君如此有本事，总不至于叫我做无米之炊。” 晏既一把将她揽了过来，同她碰了碰鼻子，“米面自然都有，不过备的不多。我们并不在这里生活，留了太多的东西也是浪费。” “况且此时还早，今日不要你亲自下厨，你先同我一起去一个地方吧。” 踏莎和打萍已经结伴回到了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