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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睡了这么多年,竟然还挺通外界风云。”婴勺来了兴致,“怎么,要杀他啊?挺好挺好,一起一起。” “他在哪?”刑旸问。 “好说,他在……”婴勺在身上乱摸,这才想起来如意指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了。 “废物。”刑旸毫无语气地骂了她一句,“不杀长渊,你把身体给我。” “行啊。”婴勺二话不说缩了回去,仅透过那一双眼珠子观察外界。 瓢泼大雨随着云雾向天空的某一处翻卷,刑旸掠入了那风云交汇之地。 就在这时候,婴勺感到身体里有一道轻微的破碎声,极其细小,被淹没在耳际搅动的风雨里。某种出于身体本能的隐忧在这一刻散去,但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周围森臭的鬼气便毫无遮拦地涌入她的鼻腔。 目之所及,无数怨灵化鬼。凡界已经不再是凡界,生灵涂炭,人鬼厮杀。 与此同时,自洪荒末年一直存放在妖界的四境轮首次被天界尊神取出,东海的灵气向其上方漂浮的洛檀州汇聚,锁成一座大阵,灵气灼烫得令等闲地仙靠近百里便会灰飞。 才一统妖界九族不足百年的妖君曲镜率领五颜六色的妖界大军前往魔界襄助平叛,双方在龙肩喷薄的黑色岩浆中杀红了眼。 深藏在六界之底的恶鬼们闻着味儿涌向极涡,四海八荒涌起黑烟。 什刹海中,众佛围绕着大千世界打坐念经,支起浩大的梵文阵法。纠缠交错的极涡中,其中一个被金色结界笼罩的凡界被推向正中央,替代原先的凡世成为了极涡的眼。怨鬼凶灵摩肩接踵地涌入那处凡世,除受冥河水引渡外,无法出逃。 关闭数万年的灵界大门再次开启,在天族精兵的保护下,大长老渺祝带着半数巫祝与一干年富力强的青年人浩浩荡荡地越过幽都,奔赴极涡,在那凡界与冥河间搭建起牢不可破的桥梁。冥河水铺天盖地,引渡着生魂一个个走向安息。 长渊并不知道六万年前顾惜所在的那个凡世已经被西天众佛推入了极涡中央,当他追循着极眼穿梭过无数凡世再次于此地停下,举目所见便是浓云密布的天空。一道浩瀚的银河悬挂在天际——那是灵族搭起的渡河,引死魂往生。 而俯瞰下方,广袤的地面已化为焦土,一切仿佛被火烧过一般,城池坍塌,林草枯萎,整片大地几乎不再有活物,笼罩在漆黑缠绕的鬼气下,而在这土地的正中央裂开了一条大缝。 岩浆在沟壑下涌动,险恶地镶刻在漆黑的大地上,宛如被咬破的夜的嘴唇。 若非这凡世上方还罩着佛祖那可进不可出的金刚罩,他很难相信这是自己出生的那个凡世。 “鬼气。”长渊露出极其冷淡而嫌弃的表情,随便瞥了一眼天顶几乎将冥河染色的黑雾。他轻轻一抬手,立刻出现一只死魂。 那死魂的喉咙被他扼在手心,挣脱不得。 长渊:“这里来了什么人?” 死魂尖声叫道:“好多妖!好多鬼!太吓人了,大仙救救我!” 长渊:“你也死了,不知道么?” 他随手一扔,那死魂化作一道流光射/入冥河,无影无踪。 他接连抓了好几个死魂,都说不出这凡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些凡人活了一辈子,绝大多数连只妖都没见过,死了也浑浑噩噩,要么超生要么化鬼。 就凭这缭绕的妖鬼之气,他也知道此地绝不像所见的这般荒芜。此地正潜伏着无数妖魔鬼怪相互厮杀,只是他还没找到地方。 猛然又是一阵地动山摇。 这一次动静之大,震出了躲藏在这枯败山水各个犄角旮旯的生灵,四处逃窜,大地上方顿时被这些喧哗慌乱的东西布满,像刮起一阵黑风。 长渊无视脚下裂得愈大的地缝,举目望向正南方——那里有一道强光正冉冉升起,那光线极其耀眼,在这乌云遮蔽的凡世几乎充当了一轮崭新的太阳。 他心里倏地一紧,立刻拿出海螺——光线暗淡,婴勺不在附近。 还好,应该不是天谴。 那么,就应该是…… 他还未来得及动身,便见这凡界四处尚未干涸的河溪忽然以肉眼所见之速度迅速涨水漫灌,浇入因地火和雷电烧焦的土地,遇到裂缝之中的岩浆则立刻化为水汽,滋滋啦啦。 “魔尊陛下!” 人未到,声先至。 只见江疑破水而出,那一头水色长发被周围映得黑红:“陛下!” 长渊和江疑打过照面,知道这是南斗星君座下的水神,与曦和也颇有些交情。 “陛下!小神替尊神来传话,此地危险,请陛下与婴勺小殿下尽快乘冥河渡桥离开!” 长渊道:“婴勺不见了。” 江疑一梗,挠挠头:“那、那您这么有男子气概一人,不能丢下小殿下一个人走吧……” 长渊见这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权当他是个废物,便视而不见地调转方向掠走。 江疑赶紧追上:“陛下陛下!小殿下眼下在何处?实不相瞒,尊神眼正忙着炼制四境轮,无暇来寻,只说小殿下身上的四境轮印已除,眼下只怕天谴,万万不能让她一人在凡界孤零零的无人帮扶,特派小神前来将小殿下带回——” 又是一阵天崩地裂。 这回四处都亮起强光,长渊停下脚步,狠狠地皱了一下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