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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这只鬼究竟能否帮自己离开这鬼地方,至少长渊要找的人也是她——长渊这个人最怕麻烦,若他肯花心思回溯六万年来找一个人,那么此人必然是有独到之处的。 白檀见她拐过街角,御起了风,已经开始向东走了。他迅速跟上,问道:“姑娘是要去寻妄婆吗?” “不错。” 白檀道:“这边已经十分靠近东面了。我在过去的一个时辰里一直在寻妄婆,都没能找到……这已经是我第三次迷路走回这片街市了。” 婴勺脚程飞快,踩着虚空在街市中穿行,路过一条没什么人的巷子,吃了一嘴的风:“……还能这样迷路的?” “并非我不认路,而是但凡向东去,走出一定距离,总是会迷失的。这青镜里确实古怪。”白檀苦恼地道,“总之,妄婆是可遇不可求的,听说很少有人能找到她,也没什么人见过。” 婴勺最烦这种神出鬼没的东西,停下了步子:“那要怎么找?” “听说妄婆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如果找她的人恰好符合她的目标,作为青鬼在青镜里的投射,她能感应到,并且自己找上门来。”白檀再次迟疑了一下,道,“以及……声称见过她的人极少,似乎是因为,大多数见过妄婆的,都死了。” 婴勺:“……” 好一个威胁,她可太相信了。 因为婴勺忽然停下来,一个横冲直撞的小女孩一下子没刹住车,婴勺一闪身避开,那女娃就一头撞在了白檀怀里,把后者撞得摔坐在了地上。 白檀摔得挺重,却浑然没在意疼痛,连忙抱住那女娃:“没事吧?” 女娃光着屁股,穿着大红的肚兜,头上总着两个角,看着不超过一岁,是个夭折的小鬼,看着倒是挺福气,不像是个苦命鬼。只是死的时候还不会说话,这会儿咿咿呀呀地抱着白檀哭。 婴勺抱起双臂看着他哄孩子哄得手忙脚乱,看了一会儿,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摸出来一颗化了一半的糖山楂——是先前那女鬼给她的糖葫芦。她蹲下来,在那孩子跟前晃了晃圆滚滚的糖球,等那孩子抽噎着自己伸出手来,便递给了她。 女娃总算不哭了,白檀把她轻柔地放在地上,拍了拍她的背,让她自个儿团成一团飘走。婴勺咂着嘴,心想要是自己肯定会拍拍这小福娃肉乎乎的屁股,这么想着,便见那福娃回头看了她一眼。 婴勺眯着眼冲她笑,摆摆手:“走吧走吧。” 福娃飘走了。 白檀站起来,衣裳沾了灰,他简单地拍了拍:“我们继续东行,说不准二人同行能运气更——” 婴勺忽然道:“别动。” 白檀:“嗯?” “我没说你。”婴勺觉得有人在拉自己的小指,以为又是什么小鬼要来乞讨或是给自己下套,一回头,却什么都没看见。 小指又被拉动了一下。 婴勺:“?” 她低下头。 只见自己右手的尾指上,一根红色的细线,正长长地延伸出去,没入街市来往的行人中。 白檀也看见了,他有些疑惑:“这是……” 婴勺当然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毕竟昨晚她才见过。 心口涌起一阵烦躁,她正欲抬手将这红线斩断,却忽然被猛地一扯。 极大力,令人猝不及防,扯得她身体离地,在白檀震惊的目光下,向后飞入人流。 第15章 鬼市5 长渊看了眼她还没收拢的外袍衣…… 婴勺万万没想到,自己从四境轮里才出来两天,每天晚上都能见到这辈子最不想见的人。 在后背与长渊相撞的那一刻,她先是觉得老天或是瞎了眼,后又反省或是自己当年在佛祖座下抄经时心不够虔诚,才得此报应。 倘若她的师父曦和在这里,估计要感慨一声——三百年便让这冥顽不灵之人学会了反省二字,四境轮果然宝地。 婴勺撞得没站稳,四肢着地,膝盖撑着翻过身来,抬头便见那人挺拔宽阔的背影,还有那无比熟悉的后脑勺。 而同样是被拽过来的长渊纹丝不动,甚至有些不悦地转过身来,低头看向地上。 街市上的人来来往往,却无人注意他们。 婴勺脸上还戴着狐狸面具,她保持着摔倒的姿势,抬头看着长渊,喉咙里仿佛卡着块讨厌的姜,辛辣生硬。 她觉得自己似乎得了某种怪病,这种病让她一见到长渊便说不出话,也不会动。 她没想下一步该做什么,她的眼里正倒映着长渊的眼,长渊的眼中则倒映着那张花哨夸张的狐狸面具。 魔尊果然是魔尊,昨夜才被当胸捅了一刀,今日便跟没事人似的,连衣裳都懒得换一身,那被冰刀扎破的口子还留在胸口。婴勺怀疑自己昨夜下手轻了,该把这人前胸后背捅穿,好歹给他衣服上留两个对称的豁口。 长渊显然认出了她,但没有意料到会在这个地方再次碰见她,且他来这里的目的显然也与她无关。 二人昨天才那般不欢而散,再见面双方都显得十分尴尬。 婴勺看长渊半天没个动作,只是盯着自己,有点怀疑他想以牙还牙地把自己宰了。 谁知长渊低头望了她半晌,向她伸出了手来。 婴勺微微一怔。 无数人从身侧经过,她的视线穿过鬼市光怪陆离的灯火,仿佛看见当年支离山上飘落的离火,因茂鼎熄灭而被冰封,一颗颗远古而来的火种凝固在冰晶里,雪下成了漫天莹红的光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