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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承认自己心意后第一次这么端看她。 他逃避了几辈子,这一次不想要逃了。 强忍着胸臆间剧烈的疼痛,任由名为“爱”的恶兽撕扯他的心脏,一寸寸剥落,裂成残垣,化作灰,燃成烬,像烟火一样燃烧。 只是彻底泯灭前也要释放最后的热意。 开出绚烂。 他双手捧着睡梦中少女的脸,薄唇俯下,如雾如烟般轻轻贴在她的唇上。 长睫颤动,她醒了。 那双没有任何焦距的,朦胧着灰雾的眸子缓缓睁开。 双唇浅动,没有出声,但他知道,她在叫他——楚澜衣。 楚澜衣俯身拥着少女,她又一次从识海中挣扎而出,实在太累了,就像又死了一次一样,她浑身都没有力气。 任由楚澜衣拥她,艰难地抬起双臂环住男人的后背。 她真的好想活下去,将楚澜衣锁在身边,锁一辈子,就这么终日床榻厮混,相拥而眠。 她真的不想像此前的轮回中一样,只能抱着冰凉刺骨的脊骨入眠。 她想拥着这具温暖的身躯,想要听见楚澜衣说话,还想……睁开眼再看看他。 “小染。” 楚澜衣在她耳边呢喃,嗓音是哑的,就像是哭过一样,辛染一愣,才后知后觉发现从脸颊坠入鬓发的泪痕。 他……他为她哭了吗? 辛染太激动了,又伤心,复杂的情绪难以言喻。 似从未卸下的爱意,又带着从未有过的柔和,楚澜衣在她耳边说:“神魂俱灭或许会很疼……”他顿了片刻,才又喃喃道:“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答应你了,我陪着你。” “再也不入轮回,这一世,我们一起终结。” 自从知道季殊伪装成楚澜衣的模样,去琼华地牢骗自己的时候,辛染的心就像是彻底死了一样,她怀揣满腔恨意,魔心一压再压都压制不住。 她彻底疯魔了,只想毁了一切,无处释放的恨在那一刻化作极致的力量,烧毁了地牢,也灼透了她的心。 她以为她可以恨这个人的。 甚至要持剑杀了他,但又或许是她双眼已盲,她总也扎不准目标,一次次错过他的心脏。 总而言之,爱意和怨恨在心中交织纠缠,她早就分不清自己的心了。 唯独固执地想要把他留在身边的想法始终未变。 可…… 她真的想要楚澜衣同自己一起湮灭吗? 她甚至已经找到了给他续命的方法,她可以让他活下去,而她自己……是天命注定,她没有未来了。 或许活着才是对这个人的惩罚,恨他抛却自己,恨他一次又一次悖逆自己,恨他从不肯承认自己的心意。 她想让自己在他心脏里开出一朵摘不掉的毒刺。 她要他永生永世记住她。 辛染的面埋在楚澜衣颈窝,长久的静默后,却倏然笑了。 她问:“楚澜衣,你爱我吗?” “……” “不是师尊对徒弟的爱,也不是将我视作天下苍生之一的那种爱,更不是怜悯和歉疚,我问的是……楚澜衣,你爱我吗?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 “…………” 她若不这么说,他恐怕不会往那么多复杂的路上去想。 好几辈子的轮回中,他对她倾注太多,有怜悯、愧疚、救赎、痴恋……情绪太多,他没想过要如何区分。 这一次被问住了。 他以前那么多次的轮回中,究竟对她是什么样的感情? 没有爱吗? 只是垂怜? 楚澜衣不知道,这辈子的爱到底是哪种爱? 他僵硬的模样被辛染感受着,相拥的暖意仿佛也在溃散,辛染轻轻推开他,他又慌张地重新紧拥她。 辛染却在他耳边笑了,无尽嘲讽,无尽悲凉,又带着倔强的傲气。 “楚澜衣,你看,你都不知道你对我是什么样的感情……” “……悲悯的话,你还是留给你的天下苍生吧,我不要了。” “……不是。” 楚澜衣觉得心口好痛,痛得他眉头直皱,仓惶地又摁住辛染的手,扣在她头顶的枕榻上,看着她失焦的眸子。 “我……”他声音颤得很厉害。 若是辛染还能看见,定能望进那双凤眸里藏也藏不住的绵绵情意,那份楚澜衣自己都不懂的爱意。 可惜的是…… 辛染短暂失神后又嗤笑道:“没什么,你不必勉强你自己。” 她顿了顿,喉咙有些痛,“吊坠里的……” “我都听见了!”他好着急,又溢满胸腔的话想说出来,却不知从何说起,他急死了。 辛染笑了,还是将那些刀子一般的话狠狠戮出,扎入这个男人的心脏。 “……楚澜衣,吊坠中的那些话你不必当真,这颗心脏都变了,那些话自然也不是我现在想说的。” “…………” 他焦灼地看着她,瞳孔都在轻颤。 可她看不见。 “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想要你了。” 少女忽地挣开他紧握她双腕的手,一个翻身将楚澜衣压在身下。 她指尖落下,顺着男人的眉眼,鼻梁,又落到薄唇上,以手代眼,看着他,看了一遍又一遍。 而后那张木然的脸近乎贴在他侧颈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