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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来见自己熟人最后一面的,但故人的魂魄脱离肉身太久已经回不去,并且丧失意识。 鬼魂不会哭,更不会有生离死别的感受。 他们的魂魄离开躯体的时候就已经三魂分散,彼此都感应不到自己的其他魂魄去了何处,早就超脱了。 鬼哭狼嚎的都是那些不舍挚友亲朋的活人。 辛染觉得聒噪,吵地她心烦,便加快了步伐挤开幽魂,往那忘川河走去。 忘川河上,彼岸连天,满眼望去都是曼珠沙华,遍地鲜红,是凡间的花卉永远比不上的妖艳,因为那些娇艳的花是开在枯骨之上,是汲取腐肉养分而活的。 河上架了一座桥,那是枯骨垒起的,传闻中的奈何桥。 桥的那头便是鬼界城门,门口站着两个鬼将,一一辨别这些幽魂,判断他们生前作为。 良善或是碌碌之人被允许进城,等待投胎;奸邪之辈被踹下忘川,任由河底的恶魔拖拽下去,被吃掉魂灵。 若是大奸大恶之人,罪恶到鬼将都无法判断的地步,则会被他们拖下去亲自交给鬼帝处置。 要真到了那一步,只能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鬼帝好虐恶鬼。 辛染戴起兜帽,借着佛前灯衣遮盖面容和浑身的戾气。 不得不说,要不是凤凰的灯衣,辛染是决定直接硬闯的,她没怕过谁,即便是鬼帝,于她而言,也只是麻烦了些。 鬼将身形高大,面露狰狞,小鬼见到他们都是本能被吓得直哆嗦。 辛染排着队,她前面的鬼一路上浑浑噩噩,直到被鬼将判定良善或是碌碌,被不耐烦地推进鬼城后才像是得了点拨一般,蓦然清醒过来,遂想起自己生前事,开始自怨自艾,或荒唐大笑,或悲伤泣涕。 也有的直接被鬼将一脚踹进忘川河,很快就被嗅到魂魄气息的厉鬼扯碎魂魄,分食去,哀鸣声都来不及发出。 至于真正的大奸大恶之辈,这么些年鬼界也没出过几个,要求标准高的很,毕竟鬼帝又不闲,他没那么多时间处理这种琐事。 辛染想,按俗世划分,自己上辈子定是罪大恶极的,这辈子重生前却滴血未沾。 而如今两辈子的都是她,她到底会被怎么算呢? 不禁有些好奇。 城门前,那鬼将手持一柄照不出影子的镜子,挨个给鬼魂照照,没有反应就推进城中,镜身轻微震颤就踹进忘川河。 佛前灯衣能瞒过鬼眼,但不知在那照魂镜前,还能不能遮住她这浑身上下冲天刺鼻的血腥和冤孽。 “下一个,快点!” 到辛染了,辛染捏了捏斗篷将自己裹地更紧些,然后学着那些鬼魂装作颤颤巍巍的模样,走上前去。 照魂镜落在她面前。 “寻常魂魄,碌碌之人,可……” 入城两个字还未说完,骤然一阵刺耳的铁器撞击声袭来,那声音像是两柄剑身抵死相撞不留生机的悲鸣,直刺耳蜗,让鬼都觉得恍惚失聪,头疼欲裂。 鬼将如临大敌,狠狠瞪着一双狰狞的的眼球怒视辛染。 另一个鬼将双目微眯,叹了口气,“判入忘川。” “等等!不对!” 就在这时,镜身蓦地流淌出猩红的血浆,越往后越暗红,到了最后流的都是浓郁的黑水。 镜面被黑水冲刷过一遍,从来不能鉴影的照魂镜竟倒影出辛染的影子,那影子是被红雾笼罩的,展现的是辛染上辈子在尸山血海中怆孑茕立的模样。 镜面满是猩红,像是痛诉她身染鲜血,罪无可恕! 这是千百年来,照魂镜从来没出现过的现象。 鬼将如临大敌,狠狠瞪着辛染,手上攥着的索魂链被猛地掣动,哐铛作响。 “……” 第54章 鬼界的天空是晦暗猩红的, 天上没有星子,只有一轮通红的圆月,像是裁剪好的纸片,挂那儿, 不盈不亏。 鬼界也没有四季更迭, 在这儿待久了就会忘记岁月, 千百年如一日。 楚澜衣也不记得自己来这儿多久, 但想来应该没几日。 他虽穿书成了凌微仙尊, 早就辟谷不需饮食, 但上辈子一日三餐的习惯轻易改变不了, 他虽没有饥饿感,却本能感受到何时该用膳。 他就用这个方法判断时间, 想饮食了就记一次,记三次就表明过去一日。 “你, 别偷懒,赶紧的!” 骨瘦如柴佝偻着背的小鬼手持长鞭, 颐指气使地狠瞪楚澜衣,鞭子啪地一声甩在地上, 扬起一阵灰尘。 楚澜衣扯了扯面巾挡住口鼻, 他不同小鬼计较, 低着头抱起一堆枯骨,咣当拖着脚踝的粗硕锁链往前方高耸的黑塔走去。 他披着同那些游魂一般的灰色破碎布衣,麻灰的围巾将他的脸包裹了大半,几乎只露出一双眼。 锁链声声碰撞, 接踵吵嚷, 自然不止他一个人。 放眼望去, 他身处的这片空地被不知名的魂魄挤地满满当当, 和他一样,抱着一捧捧枯骨往那黑塔涌去。 黑塔是鬼帝要建的承天塔,高耸地插入鬼界天空,没入红云之中,所用的建筑材料皆是枯骨。 楚澜衣来了有几日了,也从几个鬼魂那里,或者从监工的醉酒小鬼嘴里漏出的信息有了自己的判断。 鬼帝似乎是想借助枯骨垒成一座高塔,这是他唯一可以离开鬼界登临神界的手段,那塔已经不知修建了几百或是千年了,那些幽魂也不知自己被奴役了多少年,只知道满足鬼帝的要求可以早日投胎,能投个好人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