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制造1980 第93节
哪里想到，张胖子直接急了：“何同志，你说什么呢！这合同是你愿意的吗？是我们当时想分杯羹跑去到你家门口赖着你的，没事上赶着，有事就退缩，这不是人干的事儿！您放心，这合同签了就算数。” “我也不怕，合同是规范的，哪里规定我们厂不能当零配件厂，我往外卖零配件，收的是真金白银，怎么就倒卖国家财产了，我不拿钱吗？没事，我心里有数，你也别担心，再大的调查也得用事实说话。” 而且张胖子还来了句：“何同志，您是不是看不起我张胖子？” 这家伙，忒聪明，居然会来反客为主。 何熙明明是为了他着想，这会儿还得道歉：“没有，我怎么可能。” 张胖子就说：“那就行，你心放肚子里头，我先挂了！” 听着话筒里嘟嘟嘟的响声，何熙都有点愣神。 旁边的史佳林瞧见了，都乐的不得了：“你这人缘不错啊。” 何熙其实没想到，她嘴角有点上扬：“好像还成。” 史佳林冲着电话抬抬下巴：“试试下一家？” 何熙就拨通了左康健的电话。 左康健这会儿不在办公室，何熙等了好一阵子他才过来，电话里能听见他气喘吁吁，显然是跑过来了。 拿着电话就道歉：“何同志，你等急了吧，我厂里正动员呢，不好意思来晚了。” 何熙就说：“没事。”她就把事情又给左康健说了一遍，然后何熙又将对张胖子说的话给左康健说了。 左康健没有张胖子那么能说会道，听了以后特别激动：“他们怎么能这么颠倒黑白？”“我没有倒卖，我收了钱了，谁说的工人不能出去干活，兄弟单位缺人帮忙又不是没有过。” “一个工人工资五十，奖金另算，还给厂里一个月20块。这是倒卖吗？这是升值好不好？” “谁来我就跟谁说，要是这都不允许，我就去公检法门口坐着去，我倒要问问他们，我们这种想办法带着职工活好的厂长有问题，你这种带动全行业发展的有问题，谁没问题？！” 左康健是真生气，为了让厂子活下去，他想了多少办法。 但他人不灵活，厂子产品质量也不是很能打，销售量上不去，一直半死不活。现在，何熙给了条路，刚刚动员，整个厂的职工别提多高兴了。 大家摩拳擦掌都准备撸起袖子大干一场，凭什么断了他们的好日子？！ 他笃定的跟何熙说：“你别担心，这合同签了，就是签了。那么多厂子，你信我们，给我们机会，我不能不识好人心。” 等着把电话挂了，何熙半天都没有说话。 然后她抿着嘴，很快，拿起电话，又去拨打了第三家，是柏石县农机厂的吴大牛，他脾气火爆，一听就气了：“放他的屁，我给厂子找出路他妈的还有错了。我转移什么了，让他来查，翻到底瞧瞧，我怕他个求。” 还有陆志远，倒是没骂人，斯斯文文地说：“何同志，这事儿怎么会被举报？我们的合同完全合规。我觉得你完全不用担心，没有的事儿就是没有的事儿，谁不能指鹿为马，我觉得你现在更应该将心思放在即将到来的生产线上。” “你上次签合同的时候说，到时候会派技工去樱花国拆卸生产线，我这几天一直考虑我们厂虽然只是粗加工，但是也该跟去看看。我想跟你申请一下，给我们铸工一个名额。” 何熙：…… 等着挂了电话，史佳林都在旁边笑了：“这几位厂长可真是各有特色，尤其是这位陆厂长，我想见见他，这太投入了。” 何熙也想笑，却不知道怎的，眼睛有点湿润。 史佳林瞧着她吓了一跳：“没事吧？” 他连忙将手帕给何熙递过来，何熙摇摇头，“没事。就是我没想到。” 史佳林说：“没想到他们这个反应？” “不是！”大概是虽然被举报不是很好的事情，但是有更好的事情发生，何熙今天挺有聊兴的，“其实我原先想过，如果大家可以齐心协力，即便夏国和国外发动机产业差四十年，我们也可以追上的。” “我一直想着可以这样，但也知道，人心多变，不太可能，没想到……” 史佳林算是理解了，“没想到今天大家齐心协力了。” 何熙吸吸鼻子点点头：“感觉比我自己能耐还高兴。众人拾柴火焰高，我一个人再厉害，也是一个人，但如果一堆人围着我，突然觉得可以勇往无前。” 史佳林笑：“那是因为种豆得豆。你觉得大家围绕你，可也是你先接纳他们。那么多人怀着目的围着你家，不同的处置办法完全是不同的效果，你给了他们最尊重的一种。” 何熙都笑了：“看样子我还是挺优秀的。那我们吃一顿吧。” 史佳林：…… 史佳林提了三只猪蹄回去，何熙原本想帮忙，他拍着胸脯打了包票：“我炖猪蹄超级好吃，你等着吃吧。” 于是李仲国中午回家就瞧见了这一幕，史佳林在旁边用火烫猪毛，何熙在葡萄树下看书，一边阳春白雪一边下里巴人，倒是挺赏心悦目的。 对的，自家妹妹不干活就是赏心悦目。 不过李仲国也不好意思自己白吃，撸了袖子就去帮忙，当然也知道了被举报顺便人人都挺何熙的事儿。 何熙听着，李仲国剁个猪蹄都成了变奏曲，一会儿急切当当当！一会儿轻柔框当~~~~当~~~~当~~~~，完全心情写照。 等出来的时候，李仲国倒是不担心了，就是很生气：“我真想宰了那个兔崽子。” 史佳林的手艺不错，猪蹄烧的q弹可口，何熙吃着是非常合胃口。而且不止红烧猪蹄，一共在这里待了一个白天加一个早上，史佳林还做了糖醋排骨和小蒸包，手磨豆浆，何熙瞧着李仲国对史佳林的目光是越来越热切。 第二天一早，史佳林就要回海州，何熙一方面要去跟张千山报备一下这事儿，一方面要去见见律师，所以也去海州。 李仲国送两个人的时候那是情真意切，对何熙就说：“不着急，行的正坐得直，啥也不怕。” 对史佳林就一句话：“虽然当了主任出差多了，但有空常来啊！” 不过李仲国显然没猜对，史佳林出差的确是多了，可送特产的机会也多了，来这里更勤快了，不过这都是后话。 何熙先去见了律师吕三木，跟他聊了聊被举报的事情，吕三木倒是十分专业，直接说：“其实你这件事有两个关键点。一是在匿名举报，你必须得证明举报人是他。二是恶意两个字，你必须证明他有不正当动机，主观故意去破坏你们的合作。” “如果可以取证，那提起诉讼绝对不是问题。但是，”吕三木摇摇头，“这很难啊，人的心思在口里，不容易说出来的。” 何熙倒是若有所思。 不过她倒是没直接去张千山那里，毕竟还没有立案调查，她就找过去了，这不是不打自招有人给她送信吗？ 何熙就装作一副不知道的样子，为了不露馅，甚至还去了一趟京城——那边得有小半月没过去，需要去看看孟爱华的工作怎么样了。 孟爱华也就是原先的丽萨，在工作能力上简直无可挑剔。 何熙一到火车站，就瞧见了来接站的孟爱华，她的确是大变样了。虽然依旧化妆穿漂亮裙子，但那种藐视一切谁也看不起的劲儿没了，现在的孟爱华看着真诚了许多。 见了何熙，她就连忙挥挥手走了过来。 等着出了站台，孟爱华就招了招手，何熙瞧见一辆黄色的出租车停在了她面前，孟爱华开了门请她进去：“何总，上车吧。” 到了车上，何熙就问：“这什么时候有了出租车？” “你知道这是出租车啊。”孟爱华笑着说，“就是这几个月，说是可以登记个体出租车，就有了。” 何熙点点头：“发展真快。我记得上次来我还问呢，说是都是接待外宾用的，没有私人用的。” 他们直接去了晴天机械驻京城办事处，这是何熙租的一个房子，地方不大，一共一个办公室，目前就孟爱华一个员工。 不过里面东西不少，都是一些外文书本报刊，堆得井井有条，但的确是满满当当。 到了地方，孟爱华就开始汇报工作：“您走的时候交代我，让我留意美丽国汽车行业，我一直在留意。主要是从两方面，一方面是我和在美丽国留学的时候的同学朋友有联系，他们会定期给我将当地的报纸和杂志期刊寄过来，不过这个比较慢，到我手里已经晚了两个月。另一方面就是定期给他们打电话，其中的两位家庭主妇帮忙搜集资料，每周会给我说一下，如果有突发会立刻打电话给我。” “目前看，美丽国的汽车行业并不太平。樱花国的几个汽车品牌开始在美丽国设厂，他们的汽车物美价廉，又好用又便宜，冲击力度非常大。” “不少汽车公司都在亏损。” “虽然樱花国的汇率一直在升高，但我认为，这对于美丽国汽车行业来说并没有什么实质好处。这只能延缓其他樱花国汽车公司进入美丽国市场的脚步，但已经进入的，是没有用的。” “破产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这点上，何熙真的是觉得能在80年就出国，孟爱华的确能力很不错。她的预料是对的，美丽国的汽车产业受到了现在的樱花国，以后的高丽国冲击，在几年内倒闭了上千家汽车公司。 而她的机会也在这里，汽车公司倒闭是可以收购的，而她现在只有一条发动机线，她需要的还有很多。 何熙点头：“你做的不错，着重注意规模小但是拥有整车技术的公司。” 孟爱华就知道何熙目标不小，她又不傻，何熙口口声声自己的发动机生产线，这种有野心的人，怎么可能会止步于此，显然她是有志于整车的。 那不就是说，何熙想要建立夏国第一个民营汽车公司？到时候我们还吃泰斯集团这种鸟气吗？ 一想到这个，孟爱华立刻激动起来，“好的。” 何熙就觉得孟爱华在排外这事儿上，有点矫枉过正了，不过想想她挨的那一顿，不仅仅是□□疼痛，也是理想幻灭，也觉得这样挺好，过于清醒也比十分糊涂要好。 这事儿汇报完了，孟爱华就问何熙：“您有什么安排吗？我好给您制定京城的行程。” 何熙：……她能有什么安排，她就是演戏呢。 何熙想了想说：“要不，国际友人来了京城什么安排，你就给我安排安排吧！” 孟爱华看着何熙，何熙寻思她肯定得说自己不靠谱，哪里想到孟爱华居然来了句：“您真是事必躬亲，这是考察吧！” 何熙：…… 她觉得孟爱华对她的滤镜真有点重。 何熙在京城于是晃荡了两天，给张胖子他们又打了次电话后，就彻底放松了，去爬了山，逛了胡同，喝了豆汁，吃了炸酱面，还日上三竿不起床，睡了两个懒觉。 等着第三天，这事儿终于有了消息，南河省公检法成立了一个小组，对这事儿进行调查。 何熙一知道消息，也不急，让丽萨给她买了五天后的车票去东城，顺便给张千山打了电话。 电话一接通，何熙直接跟他诉苦：“我好好的发动机厂，就是找个配件厂，然后解决一下个别工厂开工不足的问题，怎么就倒卖国家资产了，我从头到尾都在掏钱，甚至以后要拿机器给他们用，半分钱没到手，这不是开玩笑吗？” “再说，您当时也在现场，这不就是说，您作为机械厅的领导不作为，眼睁睁地甚至是和我合谋一起倒卖国有资产吗？” 这么大事儿，张千山显然也知道了，但何熙这话是真敢说。 张千山吐槽何熙：“你呀你，什么都敢说，连机械厅都扯上了。”但转头也安慰何熙：“这就是一次例行调查，有人举报总不能不调查吧，这是不对的。你放宽心，没事就是没事。” 当然他也说了：“我也会说明情况，这事儿必须弄明白。” 显然张千山也很不满。 本来气愤的何熙一听，却换了口风：“要不您拖拖，先不发言。” 张千山立时就问：“你葫芦里装着什么药？” 何熙就说：“匿名举报，我也不知道是谁，但这人肯定挺差劲的。我想看看谁干的。张处长，我这不是肆意报复，而是明明一件大好事，整个南河机械行业都参与进来了，有的立刻就能受益，有的以后也会受益，怎么就举报了呢。你要说我真违规，那没话说。我没有，这么干，不是看不得南河好吗？” “而且他盯上我了，有一次就有两次，我不处理好。这厂子怎么办？” 张千山其实不一定不知道是谁，但他是不可以提的，可是恶意举报这事儿的确是犯法，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知道了。” 就算是默认了。 倒是何熙，没离开京城前，顾孟平居然来了一趟，见她就说：“你来京城也不告诉我。” 何熙也挺不好意思的，“我听说你接待施耐德教授他们忙得不得了，就没跟你说。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顾孟平也没回答她，而是递给她一个信封，“要回去收拾那个举报者是吧，这个你拿着，应该有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