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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立后的节骨眼儿上,万岁爷忽然差人去打听夏家二姑娘,还特特儿提了不用报知仁寿宫。 底下人虽不敢妄自揣测圣心,但这其中到底该是有点什么讲头的。 可没想到皇帝黑不提白不提地就过去了,难道当真只是关心臣工,顺带关心一下臣工的家眷? 端的是天意难测啊…… 一众内使屏息倒着退出去,听闻太后身前的卜嬷嬷来了。 * 夏和易人还没到荣康公府,大老远听着聒噪得紧,车帘掀开一角,那府门口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车夫和跟车的小厮高声喝开人群,马车好不容易从人山人海里挤开一条道进去,里头一片鸡飞狗跳。 府宅正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两匹漂亮的白骏拉车,用银装饰的鞍辔闪闪发亮,小旗上绣着荣康公府的家徽,瞧着样子是要出去。 两位乡野壮汉,一左一右,死活抱着包着角铁的车轱辘不放,眼眶里没眼泪,光干着嗓子嚎啕。 俩人车轱辘话来回说,夏和易虽然来得中不出溜,也听明白了个大概。说是家里有寡母和妹妹,妹妹已经许了人家,结果母女俩都被戴思安强占,竟然同时怀上了孩子,此番是家中兄弟带着妹妹的未婚夫婿上门讨要说法。 平头百姓的,到底是想得简单了,这公府门口哪是能轻易容他放肆撒野的地方。俩人在大门口刚嚎起来,门里就气势汹汹冲出几个膀大腰圆的使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举手就要将人叉下去。 谁知道这时,公府上的马车正好驶出来,里头坐的是府上老太太。 老太太这些年一直身子不济,也就这俩月天儿热起来了,精神头稍好些,打算出门上城郊佛寺烧香。 那俩汉子一瞧有华贵马车驶出来,料想车里头必定坐的是主子,也不顾和那些个粗下人使膀子力气了,瞧准马车前进的方向,不管不顾往地上一瘫,扯开嗓子就高声嚷嚷,“天子脚下没王法啦!公府强抢民女还要杀人啦!” 老太太身子不好,平素十日里有七八日都在病中,对嫡亲孙子的种种作为全无耳闻,一时不妨竟听到如此惊世骇俗的事,当场就差点撅过去,被丫鬟紧紧搀着才勉强撑着没倒下,大呼“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荣康公夫人听了下人回禀,脑袋一嗡,匆匆从深宅里赶出来,围观的人把公府门口围得跟铁桶似的,不屑的脸上一声声全是冷啐。 只见夏和易托着老太太的手臂,笑得跟刚出锅的蜜糖一般稠软,直能甜到人心里去,“老太君,我来看望您老人家啦。您可还记得我?” 老太太太久缠绵病中,又是措手不及听了那等骇人的事情,一时惊得乱了思绪,此时被夏和易冷不丁一爪子捏回心神,好歹找回了点当年当家夫人的冷静,高门大户,腌渍事儿多了去了,甭管真的假的,有什么事都关起门来再说,当即收了眼泪。 夏和易见荣康公夫人来了,她搀着老太太上前,屈膝行了个礼,“夫人,不若将二位好汉请回府上吃盏茶,想来这其中是有什么误会的,解释清楚就是了。” “姐儿说得是。”荣康公夫人强接下老太太如刀眼风,转身朝使人瞪眼,“还不快‘请’客人进去!” 到底是别人家事,夏和易不好也不愿多管,今儿做客是肯定做不成了,不过明面上当然不能直说,又纳了个福,“真对不住夫人,刚才母亲遣人来追,说家中临时有事,这便回去了,改日再上门叨扰。” 看热闹的人被小厮驱散了,一根根戳脊梁骨的手指头还在戳脑袋里。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今儿的闹剧恐怕说话间就要传遍京城,外头丢人丢的是面子,回家去也少不了要被老太太一阵发落。荣康公夫人脸上难免露出几分颓唐来,还得强打精神笑着揽过夏和易,“好孩子,吓着你了。今儿家里闹成这个样子,我这个做长辈的实在是闹得没脸。” 戴老公爷四十好几才得了这个儿子,宠得无法无天,养不教父母之过,怪不得别人,只能怨开蒙时从根儿上就没教好,后来只能没完没了替儿子在身后遮掩。 早晚有这么一天,遮不住了,掀开看似光鲜的面子,虫蛀的里子到底要烂得落了外人的眼。 夏和易像什么都无知无觉一样无害笑笑,“夫人不必自责,若是其中有什么误会,解释清楚倒是不难的。倘或是来讹钱的——” 拉长的尾音没说完,朝巷尾递了个眼色。 她方才在马车上发现的,巷口有几个鬼鬼祟祟探头的身影,瞧着像地痞子,兴许和上门的俩人是一伙儿,就是奔着钱来的。 荣康公夫人顺着眼神的方向一探,刚才眼前是兵荒马乱一团糟,是故没留心到,被提醒后心里便有了底,立刻招了使人过来耳语一番,而后对夏和易笑了笑,“易姐儿且回去罢,眼下我们家老太君跟前等闲离不得我,等过程子我们老太君身子好转了,我自是登门向夫人赔罪。” 别过荣康公夫人,夏和易直想扶脑袋。畜生好歹还留三分体面呢,强占母女?她想起来简直沤得心里闷疮。再看看春翠和秋红,哪里听过这样污糟的事情,一个个脸白得跟菜色一样。 蹬上马车时回头望了一眼,那代表荣耀的乌头大门,柱头竟然掉了漆。 夏和易还记得小时候,也是炎炎夏日,潘氏领她来荣康公府吃渴水席,旁的记不住了,只这煊煌门庭给她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