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年代留守儿童 第26节

    可惜韩晏是村里人，不是苏思的目标对象，所以哪怕他长得帅，苏思很少注意到他。

    苏渺指了指对面新楼房的垃圾桶：“他昨天抱怨这个月一直吃卤肉，问我能不能做点别的，我拒绝了。我看他垃圾桶里很多泡面碗，过去跟他做个小小的交易看看成不成。”

    韩晏每天早上不是吃粥就是让苏渺给他留个饭团，中午要么粥要么泡面，几乎每天傍晚都会买一份卤肉，搭配泡面一起吃。

    苏渺猜他也是个跟许雅雅的爸爸一样不会用土灶煮米饭的人，可是明明采石场那边有米粉包子之类的东西卖，但她从没见韩晏去买过。

    刚开始苏渺以为韩晏手头的钱可能买了别的就不能买饭团或者卤肉了，可她前几天看到韩晏去县城买回一个电饭锅，哦对了，还有一个没啥图案的黑色安踏双肩包，那个奥特曼书包他估计不会背了。

    她看到书包牌子的时候都不禁咋舌，安踏的双肩包小几百块一个呢，没想到这家伙那么有钱，这年头，连回力在村里孩子眼中也是名牌，更别说安踏了。

    如果是上辈子的苏渺，在县城读高中的时候路过那些专卖店，恐怕连进都不敢进。

    第一次见韩晏是刚进村找房子那天，当时的他给苏渺的感觉，除了高一点白一点好看一点，跟普通农村孩子没有太大差别。

    但是后来，或者说自从在校门口看到手上的韩晏那时候起，苏渺总觉得韩晏有点怪怪，跟刚看到时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明明还是少年的眉目，却无端端多出一丝沉稳的气质，怪异又和谐。

    这么说吧，假设韩家人还来闹市的话，苏渺根本没办法想象现在的韩晏会跟第一次见的时候一样，带?哭腔挥舞?扫帚把人赶出去。

    但不得不说，韩晏人还是挺好的，平时不怎么说话，是个不多事的房东，偶尔见到她们搬货还会帮把手。

    苏渺过来的时候韩晏正在烧水，桌上一盒泡面被打开了。

    “又吃泡面？”

    韩晏按下烧水壶开关走过来：“嗯，有事？”

    “明天是我二姐生日，我们姐妹三个想去县城玩半天，你明天有空吗？想请你帮忙看半天摊，我们大概下午就回来，可以给你带点好吃的，想吃什么可以提前跟我说，然后，明天的卤肉也给你免费。”

    “听起来不错，我确实有空，不过……”韩晏想了想县城那些快餐店跟饭店的卫生状况，“好吃的就不用带了，我吃不惯外面的东西。”

    “啊？”苏渺觉得奇怪，“你上次不是还说见过县城快餐店的饭菜想让我卖快餐来?。”

    “那不一样。”韩晏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亲眼看到苏渺做的东西很干净，厨具经常用开水煮一煮简单消毒。

    采石场那边所有摊子里，就她家卖吃的最讲究、卫生状况最好，还戴口罩的。

    “不然这样，你回来后帮我做顿饭？”

    “可以，想吃什么提前说，我顺道在县城把菜买回来。”做顿饭可比外带简单多了，这年头外卖多数用泡沫饭盒，有点汤汁就容易漏出来。

    “菜我自己买，你出手艺就行。”韩晏说完没让苏渺说出推拒的话，干脆利落地送客了。

    苏渺此时对他的印象好感度又上升了一个台阶，这么有分寸感的人，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

    然而，从县城回来后，苏渺才发现自己给韩晏提升印象分提升得太早了。

    第44章

    去县城那天苏渺可高兴, 今天是这辈子她第一单纯为了玩儿而来县城。

    苏思生日这天是30号，30号这天也正好是初中报名的第一天。

    报名时间一共两天，30号跟31号。

    薛海凤前一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带着两本户口本, 一本是大房的, 一本是三房的。

    苏家没分家，但是户口本在老四苏国明结婚后就分户了，不分开的话人口太多, 孙辈生的孩子也多, 户口本不好写。

    像刘春香, 户口本没分开的时候就生怕苏老太把大房的苏婷上报成三房的女儿，生了二胎的人家夫妻俩有一个要被拉去结扎的，被结扎的大多数是女人, 好在她担心的事情没发生。

    本来报名要有一个大人跟着, 但苏渺说让苏思带她们去就成，她们自己去的话就用自己的钱交杂费, 几个大人也乐得不花家里的钱, 让她们自己去弄了。

    苏渺在29号晚上成功拿到户口本, 到了县城三人马不停蹄地坐车到最近的银行。

    站在银行门口, 看着高大上的玻璃门, 苏思有些胆怯，她摆摊后胆子比以前大了些, 可第一次来装修这么好的地方, 她依旧感觉手足无措：“我们进去不会被赶出来吧？”

    “不会的, 快进去吧, 不然一天都不一定能办好。”苏渺不知道银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周六周日可以双休的, 但是现在的银行周六还是会开门给人办理业务，星期日才会全天不开门。

    她推开玻璃门, 第一个走进去，苏思跟苏婷跟在她身后，进去后苏渺先去找大堂里的保安：“叔，我们第一次来银行，请问办理银行卡该怎么做？”

    保安经常回答类似的问题，很熟练地问：“你们有人识字吧？”

    苏渺：“会。”

    “识字就好办了，”他接着指向一个机器又指了指机器旁边的桌子：“你们先去那个机器上取号，然后填表，该填哪个怎么填，桌上全贴着，按照上面的拿了表填好就行，叫到号再带着表跟身份证或者户口本去柜台。”

    “谢谢叔。”

    她们到的比较晚，人挺多的，拿了号填好表，前面还排着好多个，到十二点的时候前面还有一个就能排到她们，可惜银行工作人员下班时间到了，银行中午下班也要关门，没轮到的人只能等下午两点半开门的时候再来继续办。

    苏渺三人只能先去吃午饭，她们没敢走太远，就在附近找了个粉店吃粉，本来想回银行门口继续等，但苏渺眼尖，看到银行不远处有一个蛋糕店，拉着苏思就过去了。

    “我听人说，城里人生日的时候会吃蛋糕。”

    走到蛋糕店门口，鼻端嗅到的全是香香甜甜的味道，里面粉粉嫩嫩的装修，几乎就是女孩梦中的场景：“二姐，今天你生日，我给你买个蛋糕吃！”

    “别别别，里面的东西很贵吧，你要真想给我过生日，可以给我买块发糕，要么请我吃碗面也行。”发糕便宜，一块五能买半斤。

    她们这儿过生日的习俗是小孩吃红糖发糕，老人吃长寿面，一般成年人结婚成家后没到五十九岁是不过生日的。

    “里面东西不一定贵的，反正进去看看又不要钱，要是太贵我们就去买红糖发糕吃。”苏渺觉得她们该多接触一些新鲜事物，不然以后迟早会被这份面对自认为高端事物的恐惧与不自信拖后腿。

    尤其是苏思，苏渺知道她一心想嫁个好人家，能嫁到给一个殷实体面的城里人是她的梦想。

    苏渺对于别人的梦想以及对未来的规划不置可否，每个人的追求本来就不一样，有人热衷于经营事业，有人喜欢经营婚姻，这只是人生选择的不同，没有所谓的对错。

    苏思被苏渺拉进去，苏婷跟着她们后面满心的期待跟激动，她只在别人的描述、老师在课堂的讲述以及书中的图片上看到跟听说过生日蛋糕，真正见到还是第一次，要是不贵的话，其实她也想买一个尝尝。

    蛋糕店跟苏渺后来见到的不太一样。

    店里的东西不能自己端着个小托盘拿取，而是有个大大的偏高的玻璃柜台，柜台里被分成一个个的格子，格子里是各种各样现烤的饼干、面包和小蛋糕，想要什么得跟柜台后面的店员说，店员再帮忙拿出来。

    她在县城的高中读书时，因为没钱，很少在县里逛，后来有钱后再逛县城，这个地方好像也是蛋糕店，但装修跟后来的蛋糕店已经没太大差别了。

    店里最显眼的格子是放着样品蛋糕的格子。

    圆形的双层蛋糕上是粉红色奶油当花瓣的牡丹花和绿色奶油做的叶子，蛋糕外圈周围一圈白色奶油波纹点缀，牡丹花旁边是生日快乐四个字和一小块空白的地方，留着写生日的人的名字。

    这个蛋糕的造型在苏渺看来土土的，但对于第一次看到的人来说十分有诱惑力。

    苏思站在蛋糕前，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察觉自己发出声音后她急忙捂住嘴，脸涨得通红，偷偷查看四周有没有人笑话自己。

    店员早就对女孩子见到蛋糕时的反应习以为常，苏思紧紧抓着苏渺的手，小声说：“我好丢人啊。”

    “这有啥好丢人的，别人第一次来看蛋糕的时候肯定也一样。”苏渺想起自己第一次坐飞机的时候，当时她还特地上网查该坐飞机的登机流程，以及如何才能表现出自己不是第一次坐飞机的样子。

    不过当时她差点错过飞机，在机场工作人员的帮助下火急火燎赶上飞机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把各种乱七八糟的担忧全丢到脑后去了。

    “走，我们先去看看店里的东西怎么卖。”苏渺没放开苏思的手，就这么左手牵一个右手牵一个，在蛋糕店里一个个格子看过去，时不时还说一句，哪个看着好吃，哪个看着便宜，哪个看起来好吃又便宜真是划算……

    刚开始苏渺说这些的时候苏思跟苏婷听得心惊胆战的，她说一句她们就要悄悄看看四周的人有没有看不起她们。

    后来她们发现，别人好像也这样，有个阿姨说蛋糕店里某个面包贵的时候声音比苏渺还大声，不少人跟店员讨价还价，让店员给点赠品之类的，除了场所不一样之外，在这里买东西，似乎跟在集市上买东西没太大差别。

    渐渐的，她们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苏婷放开苏渺的手走到一个自己感兴趣的格子前：“我听育辉表哥说，大姑给他买过粉色塑料盒子装的小蛋糕，特别好吃，二姐、四妹，你们看看是不是这种？”

    苏渺走过去看，苏婷说的是店里最便宜的两块五的蛋糕，她后来听很多人说，这种两块五的蛋糕虽然是用劣质奶油做的，但那是她们童年最难得也最难忘的东西：“应该是吧，我们要不一人买一个？”

    她也拥有一个稍微带点甜的童年。

    苏思没反对：“才两块五，咱们就买这个吧！”

    “二姐不用买，今天你生日，我刚才说好要给你买的。”

    “好吧，谢谢四妹。”只花两块五的话，苏思就不那么难接受了。

    苏婷忙问：“那我送二姐什么？”

    苏渺指着旁边的饮料柜：“不然买一瓶饮料？”

    “一瓶饮料两块多，也不能吃饱会不会有点浪费钱？两块五能买两三斤肉呢。”

    饮料对于以前的她们来说就是奢侈品，现在虽然赚了钱，但长久的习惯很难改过来，买东西时总是会不自觉地换算成粉或者肉。

    “过生日嘛，一年就一次，吃点平时不常吃的不算浪费。”

    “就是就是。”苏思附和着苏渺的话，不等苏思继续说，她已经打开柜门拿出一瓶饮料交给店员，让店员给自己结账。

    蛋糕点里有椅子，买了东西的客人可以在店里吃。

    苏渺找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她们一起坐下，打开蛋糕。

    没人唱生日快乐歌，没有各种各样精心的礼物，只有三小姑娘跟三个小蛋糕以及一瓶可乐，可苏思心里的快乐就像可乐里的小气泡，咕嘟咕嘟地往外冒个不停。

    苏渺用勺子挖了一勺蛋糕塞进嘴里。

    甜滋滋的奶油、蛋糕店靠窗的位置、窗外的绿茵风景，在某个瞬间仿佛带她回到了上辈子。

    她上辈子第一次如此惬意地坐在精致的蛋糕店里，看着落地窗外风景喝奶茶吃蛋糕，已经是二十岁之后。

    而现在，自己还不到十二岁，上辈子二十几岁才做到的事情，她提前做到了。

    从这时候起，苏渺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可以逃脱那看不清摸不到的牢笼。

    时间快到两点半，她们才起身离开蛋糕店，准备离开的时候，苏渺顺便买了一斤桃酥，天太热，面包蛋糕之类的留不久，桃酥带回去还能多放几天。

    正好带回去给韩晏当谢礼，要是他不收的话就留着自己吃。

    下午办理业务的人依旧不少，好在她们不需要重新拿号，前面排着的那个人的业务很快就办好了。

    交到她们时，苏思紧张地走过去，学着别人的样子边递出准备好的材料边说：“我要办一张银行卡。”

    工作人员打开户口本问了她一些问题，问题很简单，但苏思依旧紧张得绷直了背，好在所有问题都很好地回答完了，然后就见工作人员点点头，继续查看她填好的表格信息。

    在等待制卡的时候，苏渺在旁边抓紧时间问工作人员：“请问我没到十八岁可以办理银|行|卡吗？我们是同一家的，只是不在同一个户口本上，她是旁边这个的亲姐姐，是我堂姐。”

    工作人员点头：“可以啊，不过办卡的工本费十块钱，还要往里存十块钱激活，你带户口本和钱了吗？都带了的话，去填个表就能办。”

    果然跟她记忆中的一样，这时候办卡的要求还没那么严格。

    “都待了都带了，”刚才填表的时候，苏渺跟苏婷就提前把表填了，她高兴地翻开户口本自己那一页，把户口本还有自己和苏婷的表从窗口底下递过去：“谢谢，麻烦你了！”

    办好卡、设置密码、存钱。

    工作人员给她们存钱的时候诧异地看了她们一眼，本以为几个小姑娘办卡是为了方便父母打生活费，没想到这么有钱。

    为避免麻烦，苏渺随口解释了一下：“暑假里大人让我们跟着摆摊做买卖，说是锻炼锻炼我们，这些钱都是我们一个暑假下来起早贪黑辛辛苦苦自己挣的呢。”

    工作人员了然地笑了笑，显然认为这些钱是家长带她们体验生活后给的，没准让她们自己来办银|行|卡也是家长对她们的锻炼之一。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