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年代留守儿童 第9节

    不过想想也是心累，就一块五，还得拐这么大一个弯，悄悄地赚回来才能留在自己手上，留在家里的话，手里想存点钱可太难了。

    要不人都说难的不是赚钱而是积累初始资金呢。她现在可真真是一穷二白两手空空，挣这仨瓜俩枣都得偷偷摸摸。

    好在她就快能离开村子了，人挪活树挪死，等离开村子后就好了。

    苏渺带回来的两本杂志，不到一周的时间，几乎在村里所有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和一些爱看书的男孩子手里悄悄过了一遍，再次回到苏渺手里的时候被翻得起了毛边，封面也不见了。

    这是正常损耗，苏渺不在乎，令她高兴的是自己花出去的钱翻两倍赚了回来，现在她手里终于有了点钱，真是可喜可贺。

    与此同时，说是要留在学校参加活动的苏思也回来了。

    苏渺心中对苏思参加学校活动的事情有疑惑，所以这次苏思回来的时候，苏渺观察她比以往更仔细。

    苏思乍一看跟上个星期离开家的时候没有多大差别，但她跟苏婷站在一起的时候就能看得出来，苏家的女孩子长得都不错，脸型不同但五官有些相似，白皮肤是她们的标配。

    苏思之前跟苏婷一样白，现在两姐妹站在一起，苏思看起来比苏婷黑了一些、瘦了一些，手上除了干活长的茧子还有一些细小的伤口。

    苏思回来的时候是下午，傍晚吃过晚饭，苏渺带上柴刀跟草绳，打算去河边割点蒲草晒干编草席，这也是准备编好带到学校去用的东西。

    别人都用竹席，但是苏渺买不起又没那编竹席的手艺，而且山上的竹子大部分也有主的，可以去挖几个竹笋吃，不能随意乱砍，她只能自己编个草席。

    没想到她走到蒲草丛里刚蹲下准备割蒲草，不远处就传来一男一女说话的声音：“怎么才十块钱，这点钱够干什么？坐车去县城来回一趟就没了。”

    女的声音里带着些怒意：“你少来，坐小巴车去县城车费才两块钱，来回四块，剩下六块还不够你买零嘴吃？”

    苏渺听到他们的声音一愣，这声音，不是苏铭跟苏思吗？

    又听苏铭不耐烦地嫌弃：“谁耐烦坐小巴车，我要坐面包车，面包车来回就是六块，剩下四块钱都不够在县城吃碗粉的。”

    苏思憋着气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县城的粉价格再贵也不到四块，最多两块五，那不还剩一块五吗？”

    接连被苏思反驳，苏铭恼羞成怒：“我最后问你一次，到底给不给？你不给我就告诉咱奶你在外面给人砸石子挣钱不交给家里的事！”

    “你！”苏思也气得不轻：“上回明明说好了一次给你十块钱……”

    苏铭耍起了无赖：“别跟我掰扯这个，反正我现在就要二十，你给不给吧，不给我就跟咱奶说去，到时候你一毛钱都存不下。”

    苏思看他这无赖的样子，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可她这次去一个星期，在石场累死累活、一天干十几个小时也才挣了不到二十五块，一下给出去二十她不是白干了？

    苏思也负气道：“二十没有，最多给你十五，你要就要，不要拉倒，大不了我以后在奶奶面前过明路，每次挣了钱全交给家里，到时候你看看奶奶能不能一次给你十五块钱吧。”

    苏铭被她的话噎了一下，以苏老太的性子，疼他是真疼，他想吃肉想买新衣新鞋都给买，可真要说一次给他那么多钱随便花也不可能。

    他上初中苏老太一星期也才给五块钱零花呢，刨去坐车出村的路费，也就还剩下四块钱，只够去一趟县城的路费，放假后连这五块钱都没了。

    “行了行了行了，十五就十五，以后你都要给我十五块！”

    苏思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十块、一张五块扔给他：“拿着赶紧滚吧！”

    钱到手，苏铭喜滋滋地揣进口袋，也不在意苏思语气不好，乐颠颠就走了。

    苏渺蹲在蒲草丛里听了半天，脚有点麻，她看苏铭走远不见踪影才动了动，哪曾想，这一动旁边竟然飞出一只野鸭，嘎嘎叫着追着她叨。

    她本来还想着等找个机会问问苏思砸石子挣钱的事，现在被野鸭撵着追，没办法再找其他机会，干脆顺势往苏思那边跑。

    苏思还沉浸在自己被苏铭坑钱的气愤中不想那么快回家，不远处突然有那么大动静，她被吓了一跳，生怕自己瞒着家里攒私房钱的事情被人知道。

    一看是苏渺，苏思又放松了些，苏渺不一定真听到了她跟苏铭的争吵，就算听到也没大碍，苏思跟苏渺的接触不如苏婷多，在她印象中苏渺一直很文静，书读得好，可在家里父母不疼爷奶不爱，比她还可怜。

    苏渺平时话不多，苏思觉得只要好好跟苏渺说一下，她应该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家里。

    “二姐救救我，这只野鸭追着我叨！”

    苏婷听到苏渺的求救，捡起一个巴掌大的石块，冲着那野鸭一扔，扔得又稳又准，石块精准砸在那野鸭头上。

    野鸭被突如其来的袭击砸得有点懵，攻击停了一下，苏渺当机立断捡起旁边砖头大的石头压在野鸭身上，野鸭不甘示弱地挣扎，苏思正好抓着一块石头赶过来又砸了两下它的脑袋。

    野鸭眼看不敌，扑扇翅膀想逃跑，苏渺眼疾手快，举着石头几下砸伤了它的翅膀，又趁机用身上带的草绳把它的双脚捆了个结实，做完这些，她瘫坐在地上喘了几口气说：“我看这好像是一只母鸭子。”

    第17章

    “母鸭子？”苏思有点惊喜地问，“刚才它从哪里跑出来的？”

    苏渺指了指自己刚才跑过来的方向：“那边，我带你去。”

    她坐下歇一会儿就恢复了，看到苏思惊喜地神色，大概猜到她想的是什么。

    两人一起走到苏渺刚才蹲的地方，分散往旁边找了找，果然找到几枚鸭蛋，其中一枚蛋还带着浅浅的温度，像是刚下的，那枚蛋距离苏渺刚才蹲的地方最近。

    “果然没猜错，还真有鸭蛋，刚才这鸭子估计被你的动静吓到了。”苏思说完想起自己要说的事还没说，“你刚刚有没有听到我跟苏铭说的话？”

    苏渺点头：“二姐，刚才二哥是不是在勒索你？”

    苏思：“……”这可让她怎么说呢？苏铭的行为确实跟勒索没两样，可他又是自己亲弟弟，不能用勒索来论。

    “我跟他做了约定，约定的内容你也知道了，二姐给你两块钱，你能帮我保密吗？”

    苏渺：“……”我的好姐姐，你还没看出来吗？这件事根本没办法用钱来解决。

    先不说她想知道砸石子挣钱的事，就说苏铭吧，苏铭上次跟人去过县城的游戏厅后，一直心心念念着想去，他以后要的钱肯定会越来越多。

    “我可以帮你保密，但是二姐我也想跟你一起去砸石子挣钱。”

    苏思想了想，到时候如果有苏渺跟苏思一起挣钱，她们每个人给苏铭五块，自己能存的会更多。

    “等你上初中后我可以带你去，到时候你可不能露馅儿。”

    苏渺可等不了，她问：“我们这个暑假不能去吗？暑假有那么多时间呢，我们肯定能挣更多钱。”

    “那可不行！”苏思忙道，“我们暑假没有借口去镇上，会露馅儿的！”

    “我们说去大姑家帮忙干活不就行了。”到时候跟家里说她们在大姑家，再跟大姑家说她们回家了，肯定没人去找。

    这年头，家里没个手机电话，她大姑不会特地为了几个侄女，花钱打电话给村里问她们到没到家，想拆穿这个谎言不容易。

    “不行不行，万一被发现我们全都要挨打。”苏思不敢冒这个险，她骗家里说在学校参加活动已经太冒险了，每次都小心翼翼胆战心惊，生怕被发现。

    苏渺看苏思严肃的神色，没再劝她。

    “那算了，二姐不用给我钱，我们一起去我的秘密基地把这只野鸭子吃了吧！”

    苏思有点犹豫：“我们俩单独吃了，不带回家？”

    苏渺都要无语了，她不明白，苏思敢私下挣钱存私房钱怎么就不敢吃个独食呢？吃独食不比存私房钱简单？吃完刨个坑埋了，在小溪里游一圈再回家谁能发现？

    苏渺：“带回家我们每人能吃三四块就不错了，自己做每人能分一半呢，剩下的鸭蛋可以多留几天，我们到时候每人每天吃一个。”

    苏婷还在犹豫：“不然我们带到镇上卖掉吧，一只鸭子再加上鸭蛋，怎么着也能卖个十块钱。”

    “……去镇上会被大姑发现，她会告诉奶奶，我们到时候不仅会被骂一顿，还会吃不到留不住卖鸭子鸭蛋的钱。”

    “你说的也是。”

    “就这样，我先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然后再去叫三姐。”她得顺便回去拿点调料，她存放碗筷的地方目前只有一些盐，跟移栽过来的野蒜，还需要姜去腥。

    苏婷平时大大咧咧但嘴巴很紧，多一个人她也许还能多带点东西，比如酸菜酸萝卜什么的，跟鸭子一起煮，掩盖鸭腥味儿。

    所谓的秘密基地在后山上，之前那个山洞容易被人发现，苏渺早已弃之不用‘转移阵地’了。

    两人翻过一个小山坳，在背风处，一个草丛后面，半人高的洞口被人遮掩得严严实实。

    移栽的野蒜没有种在洞口，而是在不远处的小溪流旁，这个小溪流最后会汇聚到村子的小溪里，这边到处是石头山，没办法耕种，平时很少有人过来。

    苏渺这阵子来过几次，山洞里除了她的碗之外，还有一个在土地庙里偷偷拿的破了一角的瓦罐，一把柴房里豁了口的小刀。

    她之前带着玉米粉上山给自己加餐就用这个破瓦罐煮玉米粥，偶尔煮米饭的时候还会悄悄截留一小把，煮玉米粥的时候放进去，再放点切碎的青菜和盐巴，吃起来更好吃更顶饿。

    看到山洞里的情形，苏思震惊了：“你……你这是……”

    过完这个暑假，她就能去学校住宿，不怕被别人发现这个地方，不然也不会带苏思过来：“我偶尔在山上打到野鸟、田鼠什么的，就悄悄在这里吃，别人都不知道，二姐你有没有发现我比以前长得更高、更壮一点了？”

    苏思仔细观察，发现确实有点高了，苏渺现在穿的衣服是她穿小后给她的，上一次见她穿这件衣服时，那袖子还长处一小节，现在正好合适。

    “确实长高点了，”她拉起苏渺跟自己比划了一下身高，“现在大概有一米五五，以后能长到一米六到一米六二那样的身高正好，太矮不好看，太高又容易给男生带来身高上的压力，大多数男生都喜欢这个身高的女生。”

    苏渺干笑几声没说话，她知道这些话平时大姑跟奶奶经常说，有人经常在身边念叨，小孩子从小就的话很容易被影响，反驳她根本没用，改变别人的想法杀死一个人更难，自己知道那些话不对就行了。

    上辈子她自己没清醒时也是这样，总觉得自己长到一米六七太高了，后悔吃得太多，让自己长那么高，以后不好找对象，甚至为自己的身高自卑。

    现在想想自卑啥自卑，凭什么要按照别人的喜好长？那根本就是庸人自扰，长高点吓退那些没能耐的怂包才好呢！

    “二姐，你帮忙烧点水，我去磨磨刀。”那刀有豁口又不够锋利，用几次就要磨一下，她上次来没磨，杀鸭子得磨得锋利点才行。

    杀鸡杀鸭她们姐妹都会，苏渺把吃饭的碗洗干净放点清水和盐，搅拌让盐溶解，待会儿用来接鸭血。

    给野鸭抹脖子放血，用热水烫一下就能拔毛了。

    “二姐你先在这里处理鸭子，我去叫三姐。”

    “好，你去吧，我一个人就能把鸭子处理好。”苏思干活也利索，三两下把鸭毛褪光，剩下的没办法一把撸的细毛得慢慢收拾。

    等苏渺叫来苏婷的时候她已经收拾好，正把去掉毛的鸭子放在火上撩绒毛。

    苏渺带着一块姜、一些菜园子里摘的配菜，还有几个被仍在柴房里稍微好点的破碗、破汤勺，这些碗勺平时用不上，苏老太也舍不得扔，就这么放在柴房的角落积灰，她拿出来用完再悄悄送回去就行。

    而苏婷怀里抱着一小袋酸萝卜酸菜，家里这些东西多，少一点不会被发现，她一路跟到这里，本来路上还以为苏渺跟自己开玩笑，想着带上酸萝卜酸菜跟苏渺到野外来吃个野餐也不错。

    可惜她们没有野餐布，她在村支书家的电视上见到过，里面的主人公提着好看的篮子，篮子里装着野餐布还有各种好吃的东西一起去野餐，特别有意思。

    直到来到地方真看见鸭子，她愣了好几秒，然后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鸭子！真是鸭子！

    一罐子酸萝卜酸菜炖野鸭，吃的三人心满意足，虽然吃过晚饭，三个都在长身体的人依旧把那只鸭吃得汤都不剩。

    苏婷吃完靠着山洞岩壁感叹：“我这辈子，第一次吃饭吃得那么舒爽。”

    苏渺想：可不是么，在家里多吃一块肉到要遭人白眼。

    今天是三人吃肉吃得最尽兴的一次。

    吃完后收拾残局，能留在山洞的继续留在山洞，该带回去放好的，三个人一人拿一样带回去，不容易被发现。

    偷偷摸摸吃了一顿好的，处理完又收拾好自己才回家。

    回家后没一会儿，苏老太不知道从哪里回来的，沉着脸踏进家门，苏思跟苏婷心里咯噔一下，以为被发现了。

    好在苏渺稳得住，主动上前问：“奶，今天要烧热水给你擦身子不？”

    “不用了，也不用给你二哥留门，他去你们大姑家住两天，厨房里养的鱼留着等他回来再杀，你们好好养别给养死了。”

    “知道了。”苏渺猜苏铭得了钱又跑县城去了，不过苏思给的钱必然不足以供他挥霍几日，她用钱让苏铭给自己保密的方式，恐怕维持不了多久。

    苏渺退回来，跟苏婷姐妹俩对视一眼，两人齐齐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