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李左密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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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公共租界,邢公馆。 自从恭亲王奕?坐洋人火轮南下密会已经过去了数月,此后这座邢公馆便成了邢酒肉和碧萝的小金屋。 但这日,邢公馆却再次变得气氛森严起来。 当然,这种气氛旁人是看不出来的。 邢公馆的位置本就偏僻,偶尔几辆黄包车经过,苦力和车里的乘客也都不会对这座平平无奇的小洋楼多看一眼。 没有谁意识到,可以决定晚清命运的两个关键人物,此时正在里面说话。 …… “季高兄,宿松一别,已经五载了吧!” “少荃倒是气色越来越好,想必是洋人的花旗参养人吧?” “季高兄啊季高兄,你还是这副臭脾气,那些洋人,尤其是花旗国,也有可取之处的嘛……” 对话的两人,正是大清江苏巡抚李鸿章,以及大清闽浙总督左宗棠。 与处事圆滑,长袖善舞的李鸿章不同,左宗棠虽然要年长十岁,但性格却要刚烈得多。 他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打量着屋子中的随处可见的西洋物件,冷哼道:“你倒是还记得宿松之事,我还当你忘了个干净。” 李鸿章故作惊讶道:“季高兄何出此言,当日你未接上谕负气而走,曾帅、文忠公,还有愚弟可都齐聚宿松,为兄奔走啊!” 李鸿章所指的文忠公,自然指的不是他自己。 作为清朝最顶级的谥号之一,“文忠”仅次于曾国藩的“文正”。 得此殊荣的却不止一人。 索尼、林则徐等人死后都是得封“文忠”,几十年后老李他自己驾鹤西去,得的谥号也是“文忠”。 李鸿章在此所指的“文忠公”,则是4年前刚刚故去的胡林翼胡宫保。 说起晚清四大名称,常见的说法是“曾、李、左、张”,但实际上,在早期张之洞尚未扬名之时,四名臣的说法其实是“曾、左、李、胡”。 论此时名望,胡林翼此人更要排在曾、左、李之前。 而且胡林翼是少数同时被教员和常校长两人推崇的伟人。 只不过前者主要看重的是他的民族气节,后者主要看重的是他的官场权术。 教员“润之”的字,便是取自胡林翼的“润芝”的号,足可见在他心中的分量。 1860年,汉人地主武装已经完全控制了长江流域,这引起了清廷的猜忌。 借“樊燮事件”,咸丰皇帝下诏要求“就地正法”左宗棠。 左宗棠在湖南六年的努力,用潘祖荫的话说“此天下所共见”,而朝廷见到官文的一纸奏疏,便下诏“就地正法”,实令汉员寒心。 在这生死攸关之际,曾国藩、胡林翼、李鸿章等人表现出了湘、淮、楚三军同气连枝的一面,三人一起来到安徽宿松,并公然接纳逃犯左宗棠,以此终迫使咸丰让步。 他们在宿松一共住了二十余日,肃清外人,日夜商讨了一些不可言明之事。 可以说,这是距离中华民族近代史翻开新篇章最近的一次。 根据左宗棠后人左景伊所著的《左宗棠传》记载,当时这几人所议之事,正是关于改天换日的内容。 而首议者,就是湖北巡抚胡林翼。 他直言:“天下糜烂,岂能安坐而事礼让?当以吾一身任天下之谤!” 左宗棠也认为当今天下满人治国已腐朽不堪,洪杨内乱之后粤匪也已不足为惧,正是厉兵秣马,问鼎天下之时。 实际上,在简又文《太平天国全史》、肖一山《清代通史》、张家晌《左宗棠:近代陆防海防战略的实行家》、稻叶君山源《清朝全史》等书中,都有一则无法考证的传言。 早在洪杨之乱初始,太平军攻克长沙之时,左宗棠便认为“当今国事败坏已极,朝廷上下相蒙,贤奸不分,对外屈膝投降,内部贪污腐化,外敌侵略无已。” 左宗棠尝投奔太平军,“劝勿倡上帝教,勿毁儒释,以收人心……不听,左乃离去,卒为清廷效力。” · 听到李鸿章谈及宿松旧事,左宗棠拿起茶杯咕噜咕噜牛饮一通,然后叹了一口浊气:“当时润芝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怎可恨天不遂人愿,偏偏被洋人所激,英年早逝…… 少荃,你去过那花旗国,那边当真处处是隆隆机器,坚船利炮?” 李鸿章听出他言语中的悲伤,只得劝说道:“文忠公不但是你的救命恩公,也是我的伯乐,昔日他在大江上见洋船往来江上迅捷如风,忿而吐血,我辈更应该继承他的遗志,习西洋长技以制……天下!” “嗯?” 左宗棠眉头一扬,听出了一丝话外之音,“怎么,你不是以曾圣人的门生自居,现在倒要继承润芝的遗志?” 众所周知,原本的历史中,左宗棠与李鸿章斗了半辈子,而且他同样也是一个资深“曾黑”。 以至于曾国藩去世的时候,曾家人都不敢接左宗棠的挽联,担心是什么恶语。 与之相反,左宗棠平生唯一佩服的就是胡林翼,引为知己。 当日胡林翼提出大计,左宗棠力主响应,李鸿章模棱两可,而曾国藩则一心想当他的护教圣人,竭力反对此等大逆不道之语。 曾国是四人之中最强一支,拥有绝对的话语权,此事只能暂时搁置。 到了次年,洋兵入京,咸丰归天,载淳继位,左宗棠觉得时机已经成熟,又写信给曾国藩:“神所依凭,将在德矣;鼎之轻重,似可问焉?” 胡林翼更是劝曾国藩:“用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曾氏的爱将彭玉麟也劝他东南称帝,湘淮子弟必拼力为辅。 奈何曾国藩下定了决心,将众人劝说一一压下,不做处罚也不听从,只当无事发生。 在左宗棠看来,“曾氏以忠君卫道立命,误我汉人百年之计!” 自此,他与曾国藩便开始交恶,顺带着,看曾国藩的门生李鸿章也不顺眼起来。 然而今天,左宗棠却似乎闻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