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
她身为叶家嫡枝姑娘,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 虽则她娘亲被幽居佛堂,可是她的父亲还在并州任官、官途昌盛,陶氏这个贱人,欺人太甚! “你们……”叶绅正想说什么,却被贴身丫鬟梧枝扯了扯衣衫,止住了即将脱口的愤恨话语。 梧枝脸上有着小意畏惧,怯懦地说道:“姑娘,我们先回院子吧。有什么事,可以先去请教大少爷与大少奶奶。” 梧枝不敢说实话,现在大房已经沦落成这个样子。只怕现在府中,只有老太爷还记得大房了。 可是老太爷公务繁忙,怎么会有闲暇照拂姑娘这个孙女儿呢? 大爷尚在江南道并州,姑娘如今所能倚靠的人,也只有自己的胞兄长嫂了。 作为丫鬟的梧枝,最清楚这些人情冷暖了。 现在势不如人,当然要低眉俯首了,她是担心姑娘拎不清,反而会惹来什么祸端。 这一对主仆尚不清楚,不得佛堂而入,这只是一个开端而已,以后不顺遂的事情,还多着呢! 汪督主亲自上叶家求亲,这事的后续结果,包括永昭帝在内的所有人都在关注。 待听到叶家准许求亲之后,不少人都默了默,随即便露出了会心微笑。 果然,叶家最后还是应允了汪督主的求亲,这和朝官们所预料的结果一样。 想来也是,汪督主执掌缇事厂与殿中省,权倾朝野,叶家即便是簪缨之家,又怎么能与如日中天的权势抗衡呢? 再者,叶家将姑娘嫁给汪督主,不一定是坏事呢。 君不见,朝中多少官员暗暗搓着满心嫉妒呢! 紫宸殿中的帝王“呵呵”笑了两声,对这个结果乐见其成,法令纹越发显深刻了。 “皇上,督主大人得偿所愿,可见时日有功呀,奴才真羡慕这样的福分。”內侍房保觑着永昭帝的神色,讪讪地逗趣道。 永昭帝看了他一眼,但笑不语。 朝官们先前都在观望着事态的进展,他们难道不清楚汪印的为人吗? 汪印既然亲自上门求娶,必定有十足把握。 之所以任由事情拖延数日,并非汪印拿叶家没有办法,而是故意任由罢了。 不战而屈人之兵,想必经此一事,朝官们对汪印更为畏惧了。 ——这种手笔心性,房保几辈子都学不会。 这福分,房保要不起。 在京兆某处华宅内,顾璋恼恨地一扫衣袖,将几个珍贵的白玉茶杯扫落在地,眉目冷冽看着属下:“叶家果真应允了这门亲事?” 属下看着那摔成碎片的白玉杯,战战兢兢地回道:“是的,公子,叶家已经准许了亲事。” 属下低着头,动了动嘴唇,没敢再说什么话。 连顾家族老都选择暂避汪印锋芒,叶家会应允这门亲事,乃预料中事。公子为何仍如此恼恨呢? 顾璋冷冷一笑,嘲讽道:“叶安世竟然愿意将女儿嫁给一个阉人!什么周正仁义,全都是假的,还不是为了汪印的权势!” 几个属下都噤若寒蝉,只能听着公子的发泄之言,压根就不敢说什么话。 倒是靠着门边的一个山羊胡子幕僚说话了:“大公子,仔细说来,这汪印倒也不能算是阉人。听说他是不能人道,才成为宦官的。” 这个幕僚姓穆,名远道,是一直跟在顾家族长顾崇身边的幕僚,前两日才抵达京兆,乃受顾崇之令前来辅助大公子顾璋。 连顾崇都得信重用的人,顾璋当然不敢甩其脸色,当下便笑道:“原来如此,还是穆先生消息灵通。” 然而顾璋眼中满是讥诮轻蔑。一个不能人道的男人,与阉人何异? 宦官,不过是唤着好听些罢了。 第182章 婚期定 穆远道皱了皱眉,想了想还是说道:“大公子,一个人身体的残缺,并不能代表着什么。汪印以军中孤卒起家,如今才过而立之年,便已执掌缇事厂和殿中省,还深得帝恩。此人本事非凡,宜当谨慎对待。” 顾璋谦逊一笑,拱手道:“穆先生说的是,我受教了。只是心中着实不忿,丢了叶家这么亲事,还损了章华录这枚棋子。” 闻言,穆远道的眉头皱得更深,却没有再说什么。 正是因为侍御史章华录出了事,顾崇特意派了穆远道前来京兆,以便提点襄助顾璋。 顾璋是顾家嫡枝嫡长,地位异常重要,一举一动都不能以寻常子弟论,章华录一事,自然也如此。 顾璋擅自动了章华录这枚棋子,顾崇面上虽然没有说什么,心里却颇有些不喜,认为这个嫡长孙行事冲动了。 顾崇遣穆远道前来,固然是为了辅助顾璋,未尝没有存着敲打的心思。 顾璋自己心中也清楚,因而在面对穆远道的时候,态度异常谦逊。 只是,乍听到叶家真的将叶绥许给了汪印,他到底没能忍住心中的忿恨,将白玉杯扫了下来。 他为叶绥所遭受的那些苦难、全身痕痒疼痛之苦,还有被拒亲的耻辱,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这一口气,他实在吞不下去! 想了想,顾璋这样问道:“穆先生,汪印如日中天,家中的确不好与之对上,但是叶家呢?叶家先前毕竟拒绝了顾家求亲,难道我们要白白受辱吗?” 他这番话语,既是询问,也是试探。 他想知道,族中对叶家是什么态度,才能放手去行事。 穆远道捻着山羊胡子,说道:“大公子,福兮祸之所伏,叶家攀上汪印这股势力,未必是件好事。老夫以为,叶家姑娘嫁给汪印,本就是冥冥报应了。” 一个黄花闺女嫁给不能人道的宦官,这就是最大的惩罚了。 在这一事上,穆远道认为大公子的确不用纠缠什么了。 这叶家姑娘,不是已有报应了吗? 只要静待时间过去,且忍耐几年,大公子就会看得到结果了。 现在大公子过于执着,反而不美。 看到顾璋眉目间始终有缕郁结,穆远道想了想,便说道:“叶家不识抬举,冒犯了顾家,的确可以小惩大诫一番。不过三房与汪印联系紧密,现在不适宜动手。至于别的人,则是无惧了……” 顾璋闻言,眸子亮了亮,清隽的脸容似焕发着不一样的神采:“穆先生的意思是……” 穆远道一下一下抚摸着胡子,答道:“老夫听闻叶安世与兄长叶安固最要好。既然现在叶安世动不得,那么就对叶安固下手吧。” 如此,想必能略略抚平大公子心中那丝戾气。 穆远道想起了主子顾崇的殷切交代:“璋儿是可造大材,然而毕竟年幼,所经历的风浪太少,心性尚且不稳,你且代为打磨一番吧。令其自信勇猛,却又圆滑周通。如此,我才能稍稍放心。” 自信勇猛,当然心中不能有郁结;圆滑周通,自然要多番磨砺了。 正好,就用叶家二房这个事情,来打磨打磨大公子吧。 叶家不过是普通的簪缨之家,却这般落了顾家的颜面,的确不识抬举,想必老太爷也很愿意给叶家一个教训。 他得想个万全之策,务必将此事办妥了才是,谨防章华录的事情再次出现才行。 顾璋笑了起来,清隽的脸容神采飞扬,答道:“谨遵先生教诲!” 叶家二房,只是小鱼小虾而已,总有一日,他会叫整个叶家三房、特别是叶绥悔恨终生! 对了,不止叶家,还有汪印,汪印这个人太厉害,也绝对不能留太久! 而在叶家,叶居谯为免夜长梦多,也为了尽快攀上缇事厂的关系,竟然无比迅速地定下了叶绥出嫁的日子。 叶居谯将叶绥出嫁的日子定在了三月下旬,与叶绅同一天出嫁。 大安习俗虽然有“一年不嫁二女”的说法,然而由于各家姑娘都很多,严格按照这个习俗来办的人家已经很少了。 因此,叶居谯定下的这个日子,倒不算什么惊世骇俗。 婚嫁之事始终都是两家之事,只要嫁娶双方都通过了,官媒和司天台的官员都无异议。 叶居谯是叶家族长,他定下的日子,其余叶家人当然没有反对;至于迎娶的汪督主…… 在得知叶居谯将日子定得这么早后,他唇角微微一勾,淡漠的脸容隐约可见一丝喜色。 小姑娘若是早一天嫁到府中,他就能早一天与小姑娘一起品尝剡溪茗,这样子当然很好。 只须想到这一点,他就没有任何反对意见。 若非亲事还须准备筹措,他还嫌这个日子迟了些。 于是,厂公大人轻轻颔首,吩咐道:“本座可,就这么允了叶居谯吧。” 他相信封伯与缇骑们的能力,这一场迎娶小姑娘的亲事,必定会办得妥妥当当的。 本座既然答应护佑小姑娘,这婚礼一事么,当然也不会让小姑娘受委屈! 厂公娶妻,这是缇事厂重中之重。 因此,缇事厂闲暇的缇骑全部都动了起来。 他们的任务便只有一个:办好厂公的婚礼事宜,让厂公和未来厂公夫人满意! 当然,除了缇骑之外,为了汪印亲事而忙碌的,当然还有运转阁的人员。 在汪印定下婚期半天之内,吴不行早已将京兆官员嫁娶的礼单呈至汪印跟前了。 第183章 成亲准备 与汪府上下都动起来相比,叶家三房就平静多了。 对叶安世和陶氏来说,女儿嫁给汪督主,就如同进宫当五年差事一样,只恨不得没有遇到这个事情。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压根不能将此当普通亲事看待,也做不到! 这场亲事越是隆重,对他们来说,便越是讽刺。 因此,不管叶居谯将日子定在了哪一天,叶安世和陶氏都置若罔闻; 至于准备出嫁事宜,则由叶居谯亲自盯着。 叶居谯派遣管事妈妈来打点,还有徐氏在一旁援手,陶氏的焚心之苦,倒也能减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