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7章 终要离去

    三月后，萧晨闭关石室打开，迈步而出，脸色红润气息绵长，一身修为业已恢复。

    目光微扫，目光微微闪烁，露出些许讶色。

    河畔小院，植花种草，院前开辟了一些简单的田垄，小心栽培着一些枝干短小枝桠密集的异树，枝头上挂着一颗颗红灿灿果子，在空气中飘洒着淡淡的香味。

    一方简易凉亭搭建在不远处，燕明月手持酒壶，向他遥遥示意。

    “吱呀”一声轻响，关闭的院门打开，身穿淡青色长裙的少女从中走出，没了平日间的雍容气度，也没了那精心装扮的淡妆，俏脸微红，素颜朝天，却越发显得如出水芙蓉，清新素雅。

    诚诚的手中拿着一把小小的石铲，余光看到那一道青衫挺拔身影，豁然抬首，眼眸深处生出一股欢喜，勉强按捺，敛衽微微行礼，心中终于松了口气，却又隐隐有些失落。

    既然他已经出关，那么他们应该无法在这里停留太久了。

    萧晨拱手还礼。

    少女略微迟疑，还是迈步进入田垄中，提起一只小小的木桶，用石铲精心为这些培植的异树翻松土壤，玉手深入桶中，捧出点点水露撒下。

    萧晨走进凉亭，燕明月随手抛出一只玉质酒壶，笑道：“夫人却是好平稳的心性，你我尚在混乱星空葬场中，她竟还能如此安然，有这般闲情逸致。”

    “或许这种平静无争的生活，才是她想要的，可惜我们却要想着早日带她离开这里。”

    “生于天地，都会有许多的无可奈何与身不由己，即便是你我这般修道之人，也无法挣脱这份桎梏。”萧晨看着少女日光下稍显清瘦的背影，“她有属于自己的路，我们也有。”

    言及此处，他抬首看了看远处悬挂的太阳星，低声开口，“而且，即便你我想要留在这里，也无法长久的享受这份安宁。”

    燕明月点了点头，略微沉默，道：“既然国公已察觉到了，我们便在此处再停留半月吧，也好让她过完这段时间。毕竟，若是出现意外的话，你我离开这里后，恐怕就再没有享受这份宁静的机会了。”

    萧晨停顿少顷，笑着抬首，两人对视轻笑，扬首饮下一口美酒。

    强敌追杀于后，身在绝境凶地之中，却能享受这般世外桃源的短暂安宁，也是人生一件美事。

    既如此，且安静享受。

    日后风雨，管他如何凶险危难，他日再提！

    诚诚端着一只木质托盘，放着几颗红灿灿的果子，洗的干干净净尚带着点点水珠，“一路之上，全拜两位大人照顾，无以回报，亲手培植的野果，请两位大人品尝。”

    “多谢夫人。”两人拱手还礼。

    诚诚放下托盘，道：“两位大人已经修养伤势完毕，何时离去，告之我一声就是。”言罢微微一福，转身安静离去，进了自己的小院。

    目送少女离去，燕明月伸手拿起一枚红灿灿的果子，笑道：“这位夫人现在身份虽低，但只要可以安然归返蓟都，日后必然是咱们大燕皇室中地位最为尊崇的女子之一。今日可以得她亲自奉上一枚自己培植的果子，便算是结了善缘，日后或许因此会有一番造化也未可知。”

    看似随意所言，却是在隐隐的告诉萧晨，程夫人身份非同小可。

    此事本应该保密，以防节外生枝。但以萧晨的心智，经过尸族、火族联手截杀一事，心中必然已经有了猜测，他说与不说并无太大的差别。

    况且一路同行，这位青云公已经屡屡有恩于他，燕明月并非知恩不报之人，也是想要再次提醒他，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要对夫人动心。

    萧晨面露若有所思之色，微微点头，并未就此事多言，直接换了话题，“混乱星空葬场究竟是怎样一处存在？本公对此所知不多，不知天使可否知晓，你我要如何才能离开此处？”

    提及眼下处境，燕明月脸上笑意收敛，神态一片凝重，略微沉吟，方才缓缓开口，“混乱星空葬场虽是大千界中赫赫有名的凶地，被世人共知，但真正明白其中凶险者，却寥寥无几。本官对其中凶险也不甚了解，只是曾听家师偶尔提及，混乱星空葬场中最为凶险处，便是混乱二字。”

    “混乱肆虐的星域中，凝聚着极强的干扰力量，即便创世境修士进入其中，神识也无法完全承受其中的混乱之力。若是无法辨识方向，便只能被永远困在这一方混乱星域中，即便修为再强，也终究难逃殒落。”

    “至于如何离去...”他抬首看了萧晨一眼，继续道：“混乱星空葬场，乃是一片被混乱力量笼罩充满危机的星域，虽然我们无法在其中辨识方向，但只要可以做到一直向一个方向前进，不管是朝向哪一方，终归可以离开这里。”

    当日地心虫一事，他已经察觉到了萧晨身上隐藏的秘密。

    他可以在混乱星空葬场葬场中动用元神力量！

    如今想来，当初他顺利穿过仙人不渡，奠定戎国、羯国最后一场大战的胜利，想必也是依靠自身元神之力，抵挡了仙人不渡山脉的混乱迷雾。不过这点显然是萧晨保守的秘密，燕明月即便心中明白，却从未开口询问，而是聪明的选择保持沉默。

    萧晨沉默少顷，缓缓点头。虽未多言，但他脸上平静沉稳之色，却可以让人轻易感受到那份安静中的强大自信。

    燕明月身体微僵，随即恢复平静。亲眼见萧晨默认了他心中的推测，即便已经有了准备，还是让他心中震动。

    沉默少顷，他突然抬首，“闻国公乃小千界飞升修士，不知修炼至今，耗费了多少光阴？可有十万年？”

    萧晨心中微动，略微停顿，脸上似笑非笑看向这位燕朝天使大人，微微摇头。

    燕明月脸色微变，“五万年？”

    摇头。

    “三万年？”

    复摇头。

    燕明月嗓子发干，眼中震动根本无法遮掩，有些艰难张了张口，方才问道：“还请国公告之，究竟耗时多少岁月？”

    萧晨抬首，停顿了一下，低声道：“本公资质鲁钝，自凡俗踏上修道之路，耗时一万两千余年方才...”

    燕明月脑袋“嗡”的一声，已听不到萧晨后面说些什么，脸色一片煞白。

    萧晨笑着摇头，伸手取了托盘内一只红灿灿的果子，迈步向外行去，身体沐浴在太阳星的光热下。飞升大千界至今，他未曾有半点轻松之时，如今倒是要趁机享受一下这为数不多的安宁，独留下失魂落魄的天使大人，口中喃喃。

    左眉师尊生前修为不足创世境，萧晨以为左眉道场的不凡只限于大千界以下，进入大千界中，便再也算不得什么奇异宝物。

    但事实的真相，却并非如此。

    如戎国主交与萧晨带领大军横渡仙人不渡时所使用的芥子世界，其品阶确实远高于左眉道场，其内空间辽阔范围，可比整个小千界空间大小，且可承受创世境以下修士神通无恙。

    但有一点，却是它不曾具备。

    改变时间流速！

    事后派遣道贤暗中探听，萧晨才知晓，这种宝物属性是何等的珍贵！

    欲要加持道纹，改变时间流速，便需要融入时间本源！

    换言之，左眉道场中，有时间本源的存在，所以才可以拥有改变时间流速的能力！

    而时间本源，其品阶更在空间本源之上，号称天地间最强本源！而修炼有时间本源的修士，即便在大千界中，也是凤毛麟角，极为罕见！他们中任何一个，都是同阶无敌的存在！

    借助本源力量，改变时间流速，若与时间本源修士斗法，任凭你神通强悍，只需减慢你身体周边空间的时间流速，对自身周边时间流速加快，便可虐杀任何敌手，立于不败之地！除非双方修为差距太大，可以凭借自身力量生生冲破时间本源的束缚，才能摆脱时间本源掌控者的彻底压制！

    任何一个时间本源修士，都是真正的天之骄子，无论他们修为高低，一旦被人察觉，便会受到来自各方的拉拢，等待他们的将是不计代价的大力培养！因为只要不中途夭折，他们理论上都可以成为大千界中的超级强者！

    而能够做到在宝物中融入本源，将时间流速达到三十倍的地步，则需要自身时间本源修炼境界远高于这个层次...据萧晨所知，大千界中，可将时间本源加速修炼至十倍以上者，都是极少，至于更高层次的存在，则不是他现在的身份所能知晓。

    只是通过这些，他已经可以极为清楚的做出判断，当年左眉师尊所言，请造物大尊修士加持规则之力，进而改变时间流速的说法显然是有所隐瞒。

    如果不是左眉师尊亡魂已经彻底沉睡，到了不得重生便只能消亡的地步，萧晨是一定要去问个清楚的。但如今只好按捺下一肚子的疑惑，等待日后再来求解。这位修为未曾达到造物境的左眉师尊，其身份突然间遮挡上了几分迷雾，让人无法看得真切。而他留下的那一枚开启部分远古仙域遗址的钥匙，是否真的如他所言一般简单？

    但有一点萧晨心中清楚，有关道场时间流速改变之事，在他没有足够力量前，必然不能被人知晓。

    而剔除了在道场中修炼的时间，说他踏足大道一万两千余年，自然没有错。

    燕明月不知道这其中的曲折，所以他受了极重的打击。

    ...

    时间一日日过去，萧晨与燕明月并无提出离去的意思，诚诚便保持着以往安宁的生活状态。每日浇花弄草，闲暇时逗逗池塘中的鱼儿，而它们依旧没有变得聪明，还是会被一根细细的竹竿引得怒气勃发，一个劲的追逐噬咬，让少女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萧晨与燕明月便留在凉亭下，以他们的修为，十数日不眠不休，根本不会对自身精力造成损耗。

    手持酒壶，不时低声交谈，而在这个过程中，萧晨从他口中得知了许多燕国乃至整个大千界的消息，对于燕明月的小心询问，他也在适宜范围内做出解答。

    两人都是心思通透的人物，拿捏着恰到好处的火候，不会涉及彼此隐秘。在这般安宁的交谈中，关系竟变得融洽了许多，少了一些彼此间的提防。

    而少女每日都会送来一些她亲手培植的果子，留下后简单交谈两句，便会安静离去。

    这一日她提着木桶，往田垄里每一株果子树下浇水，可浇了一遍又一遍，它们的叶子还是逐渐变得软绵绵塌了下去，正在快速的走向枯萎。

    少女直起身子，在耀眼的太阳星光线下站了一会，觉得它果然耀眼了许多...诚诚开始摘取果子，红灿灿的或者略带青涩的，全部被她采摘了下来，洗干净后，留下三颗，其余全部小心放入玉盒中。

    将果子放在桌上，诚诚这次没有离去，迎向萧晨两人的目光，轻声开口，“我们走吧。”

    ...

    小半日后，两道遁光自修真星上升起，进入星域中，回首看着那一颗承载着短暂安宁生活的修真星在吸力的作用下向那耀眼的太阳星缓缓靠近。

    诚诚微微低首，舍下心中最后一丝不舍，因为她在意的一切都已经记在心中。

    “走吧。”

    萧晨低声开口，灵光卷起少女，与燕明月转身进入银月流梭中，此物化为一道银芒冲入星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