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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时间尘埃掩埋了当年的历史与荣兴衰败,道士的离去让我看开了一些东西,若无意外,那个人怕是也老死了,我的仇恨又有什么用呢?该放下了。 再然后,祖堂里的牌位越来越多,供奉的香火不断,我每天吸食那些香火,魂魄之力越来越强,可终究少了一魂,始终冲不破道士给我下的灵咒。 闲来无事时算上一算,想要拿到命魂,怕是要等上五百年。 这个袁永道哟,还真是个狠角色,我自愧不如。 到了后来,袁府再找不出这样出色的驱鬼人才。 说到现在这袁家老太太,从前还是个女娃娃时便被抬进府门。 这女娃刚嫁进来的时候,似乎并不知晓袁家祖上是做什么的,她来祠堂上香时,我不过跟她开了个半大点的玩笑,她就没再私下来过,袁府老爷去世后,她掌了权,驱鬼一道就成了忌讳,袁永道创下的基业终究没落殆尽。这实在也怪我不知分寸。 明令禁止下,袁府似乎还出了个不错的孩子,就是这老太太的二儿子袁邺,倒是颇有袁永道当年的风骨,为人正派良善,只是有些固执,不如他那老祖宗圆滑。 我知道他在偷偷修习驱鬼之术,因他还小时,总会把道书藏在我这祠堂里,这里鲜少有人敢进进出出,就更加不会来此翻找,安全得紧。 不过等他大点,就不再来了,听说是袁府老太太犟不过她这二儿子,终于默认了他修习驱鬼。 最后一次见到这孩子,是他想求娶人家漂泊至此无依无靠的姑娘,可他那个母亲这次不肯轻易妥协,三十道家鞭抽得他后背鲜血淋漓,我是真看不下去,偷偷拿鬼气护住了他的背。 若不是我出手,这孩子恐怕会落个半身残疾,到时候别说娶媳妇,日常生活都成了问题。只是后来他有没有成功求娶到,我却是不知。 至此,我这破旧祠堂好几年都没再有人来过,香火断了,灵台上都落满了灰尘,到处都是蜘蛛网。要是袁永道还健在,怕是能气得再次躺进棺材里。 约莫又过了七八年光景,有一名五六岁的女娃儿推开了我的门。这女娃浑身脏兮兮的,鼻子上还挂了一串鼻涕泡,眼神不如其他孩子那般灵动,我猜测她是心智缺失了,心想也不知是哪个下人的孩子,跑错了地方。 不过她身上的阳气非常充裕,这种被阴气熏陶了几百年的地方,竟然未能压制住阳气的外泄,我承认在那一刻动了歪心思,只要吸食了这孩子身上哪怕一半的阳气,炼化后就是能为己用的庞大修为。 然而,这种邪念只存在了一瞬,便被我强制压了下去。我是在赎罪,何苦罪加一等? 我想,这孩子能活到这么大,不被其他脏东西觊觎,多半是因为袁府这几百年所建立起来的驱鬼阵网吧。 女娃儿在我这里爬高走低玩了几次,后来终于是被发现了,来寻她的老嬷嬷叫她双卿小姐,口气非常不好,骂她她就默默受着,也不说话,眼睛往祠堂里乱瞟,老嬷嬷看她这样子大约觉得瘆人,几乎是连拽带拖把她拉走的。 我寻思原来竟然是个小姐,只是不知何故变成这幅样子,就算她是个痴儿,父母也该放在手心里呵护才是。 后来这痴儿又来了那么几次,依旧如同一个小飞侠般爬来爬去,弄得满身是泥。我看着就生了恻隐之心,大约她也没有同龄的玩伴,怪可怜见的。 某个阳光明媚的白天,我正躲在暗处养魂,忽然感觉神魂动荡,身体不由自主漂浮起来,往祠堂外飘去。 却原来是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娃儿,不知怎么爬上了房梁,把我的木坠子从牌匾后取下来,挂上脖子。 谢天谢地,这一番意外,竟让我离开了这个困我魂魄之地。 后来我才知晓,这女娃虽无父无母,却并不是个痴儿,反而聪慧异常。只是慧到极致,早早就懂得藏锋露拙。 我感念她那早去的父亲,又因着木坠在她身上之故,便每晚都去伴她。而后我又发现,这袁永道不知下了什么劳什子咒,竟让我无法显身于人前,也无法离开袁府。 我起先并不大在意这个,毕竟也这样过了三百年。后来女娃儿在我的注视下一年又一年长大,她的心思变得越发敏感,我也习惯于把她当成我手心的软肉,只想好好地呵护。某天晚上,这孩子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我看着她沮丧的模样,很想对她开言安慰,而不是作为一个无能为力的倾听者。 大概从那一刻开始,我就生了贪欲,只是不自知罢了。无论是人是鬼,若生出贪欲,便不能自已,这是多年以后我悟出来的。而那个时候,我和这女孩,正在经历着刻骨的痴缠。 第五十一章 “张家娘子清明回娘家挂坟,一回来人就不对劲了,昨天还发了疯似的咬了张家相公一口,连皮带肉都给咬下来,太吓人了。” 这酒馆里颇为僻静,唯有一处桌子上的讨论声略大些,同在一个城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大多都是老相识,一听到这比较新奇的事,都伸长了脖子。 一人道:“怕不是中了邪祟了吧?” “我看挺像的……” “张家娘子已经给关起来了,但是听说关起来也没用,不让她出去,她就抠墙上的土渣来吃,弄得不成人形了都……” “唉,怎么就糟了这个罪,有没有请天师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