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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索性把脖子一缩,扫眉搭眼地摆出一副挨训的姿势来,跟还是学生时期,考了不如意的成绩时回来面对家长时一模一样。 “哎呀,你别一来就教训孩子嘛!怎么说,她也在这儿呆了半年了,不都挺好的,她开口问咱要钱了吗?”关键时刻,还是爸爸挺身而出替她圆场。 陶洁在心里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好好孝敬爸爸。 “你别装什么好人。”妈妈白了爸爸一眼,“问题就在这儿。你说,她一个人靠这点工资在北京能混得下去吗?” 陶洁心一凛。妈妈紧跟着又问:“你是不是跟那个姓李的男孩子在一起?” 陶洁瞅瞅妈妈,又瞅瞅爸爸,后者到了此时,也缄口不语了,她一下子孤立无援,心情几番起伏,长痛不如短痛,她轻轻点了点头,承认了。 “你们住一起了?”妈妈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好几个音阶,一股凌厉之风扑面而来。 “ ……没有。”陶洁硬着头皮撒谎。 “小洁有分寸的。”爸爸安慰妈妈,“再说,你看看这屋子,哪里住得了两个人?这分明就是单人间嘛!”他的眼睛瞟向那张双人床时还是顿了一下,幸好陶洁心细,已经把枕头藏掉了一只。 十有八九爸爸已经跟妈妈提过她跟李耀明的事儿了,妈妈并没有显出很吃惊的模样,但失落总还是有的。 只是她这趟过来也不纯粹是来谴责女儿的,不管陶洁做了多令她不满的事,女儿总归是女儿,陶妈妈心里,疼爱比责备要多,否则也不会不顾颜面来北京看她了。 她望着陶洁语重心长,“不管你跟他处得怎么样,有些关口还是要把住的,否则将来吃亏的总是你自己……” 陶洁心里烦乱,却还得频频点头,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通知了李耀明,让他暂时别回来,但是那只袜子…… 妈妈的语气一降,气氛顿时松快了一些,爸爸乘势把随身带来的一只旅行包拉到脚跟前,“来,小洁,爸爸给你带了好多你爱吃的东西过来,瞧,肉脯、蜜饯、鱼松……哦,还有你妈妈给你买的新衣服!” 东西一样样被拿出来,陶洁暂时恢复了欢快,象小时候期待出差归来的爸爸变戏法那样蹲在他的脚边,看他从包里一件件地把包装好的东西拿出来,没一会儿,沙发上就垒起了高高一摞。只是陶洁却难拾幼时那种全心全意的满足感。 衣服是妈妈挑的,她瞥了眼陶洁身上那件还是从家里带过来的秋衣,语气里有点心疼,“你说你这孩子,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放着家里舒舒服服的日子不过,非要跑这儿来受罪!” 一只纸袋子没放稳,从沙发沿上滑了下来,妈妈见状俯身去拾,目光却瞬间被地上的某样东西吸引过去。 等陶洁跟爸爸把行李包掏空了,拍拍手准备起身安置这批新到物资时,一只灰色的袜子晃晃悠悠地出现在她眼前,圆弧状的鳄鱼标记赫然在前,袜子上还沾着几缕纤维尘埃,以及一股浓郁的汗臭味儿! 捏着袜子的,是妈妈那只净白冰凉的手,她的脸带着嫌恶与震惊跟袜子一起映入陶洁的视野。 “这是什么?”妈妈的声音有点颤抖,刚刚还笑微微的爸爸此刻也变了脸色。 “……”陶洁沉默了,她无话可说。她知道继续撒谎只会让妈妈更愤怒。 “姓李的就住在这里,和你一起,对不对?”妈妈厉声问道。 “他叫李耀明。”陶洁忽然抬起头来,静静地说,她对妈妈一口一个“姓李的”非常不满。 妈妈用陌生的眼神望着她,又转头看看爸爸,“你,早知道?” 爸爸摇了摇头。 妈妈呼地站起身来,“老陶,我们走!” 爸爸迟疑了一下,终于也站了起来,看着女儿垂首默然的模样,又感到有点不忍,“小洁……” 唤了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门重重阖上的声音把陶洁震得头下意识地一抬,房间里又只剩了她一个人,和一盏恍惚的银灯。只有沙发上堆高的那一摞东西提醒着陶洁,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起身,走到沙发跟前,又弯下腰去,把妈妈狠力抛下的那只袜子拾起,漠然瞅了两眼,奇怪自己已经没有了刚才那种张惶失措的心情了。 提着袜子走到垃圾筒边上,她手一松,袜子飘然落下。 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稍顷,李耀明的身影出现在陶洁面前。 “他们走了?”他一脸倦意。 陶洁看看他,“你早回来了?” “是啊!没敢进来,在门外站了会儿,真够凉的。” 他说着把电脑包从肩上卸下,一时也无话可说。眼角瞟到沙发上好多吃的,遂走过去,拾起来看了两眼,“你爸妈可真疼你啊!我拆一包肉脯吃了哈,今天晚饭都没吃,饿死我了。” 身后没有响声,李耀明扭过脸去一看,陶洁站在离他两米开外的床边,面颊上流下两行热泪,她哭了。 这天晚上,陶洁给爸妈拨了好多个电话,妈妈都不肯接,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她的授意,连爸爸也不接她电话了。 李耀明坐在沙发里一言不发地看她忙活,他已经从刚才陶洁简约的描述中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束手无策的同时,对陶洁父母的态度也心存不满,他是真心对他们的女儿,可他们却把自己视作洪水猛兽。再说陶洁早就成年了,她爱干什么为什么还要事先争得父母的同意,又不是小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