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节
如果说听到名字的时候江俞还只是震惊, 那么当程然走上舞台，被聚光灯笼罩的时候, 江俞整个人都快疯了。 虽然他之前听到过程然在国外开始拍戏的消息, 但江俞和他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实在是太了解程然了。 他就像是一朵菟丝花, 必须要依附着别人才能活下去，经不起一点风吹雨打，更别说独自在外打拼了。 娱乐圈如果真的那么好混, 真的能够轻易成名, 也就不会有那这么多奋斗几十年还默默无闻的演员了。 无论是在哪个国家, 娱乐圈是有一套自己规则的，没有人捧, 没人肯砸钱，想要混出名堂简直难如登天，所以当得知程然在n国学表演，拍戏的消息后, 并没把这当做一回事, 江俞打心里不相信程然能够有什么成绩。 但让江俞没想到的是，程然还真就做出了成绩, 而且居然和叶舟搅和在了一起，还不声不响的入围了电影节提名, 甚至在一众竞争者中脱颖而出，真的拿到了最终奖项。 其实电影节提名往往会提前一周，甚至更早就对外公布, 若是放在江俞还没有落魄的时候，他一早就能够得知这个消息，也不会这么意外。 可自打公司破产，又因为买水军黑叶舟的事情发生后，江俞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也不知江亭远是怎么和老头子说的，向来偏疼他的亲爹江长松这次非但没有拉他一把，反倒警告他以后安安分分不准再搞事，再有下次就和他断绝父子关系。 如果说在江父没有说出这句话之前，江俞虽说破产了，却也只是事业上的失败，他母亲现在已经是江长松名正言顺的妻子，而他也由私生子变为了江家正经的少爷。 只要这层关系存在一天，有江氏撑腰，江俞就不怕山穷水尽，随时都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那些找他要债的债主门若非顾忌着江家，对他的追债手段绝对不可能这么温和，论起真格来，江俞恐怕就是十条命也不够折腾的。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江俞不能被江家除名的基础上，一旦他不再是江家人，或者被江家彻底放弃，那江俞这辈子也就废了。 江俞虽然有时候脑子不正常，但涉及到自己将来发展的问题上，他还是挺清醒的，江父现在就是一根救命稻草，他做不出亲手斩断自己后路的事情。 所以，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江俞大部分时间都围着江父打转，在江长松面前装足了听话懂事乖儿子。 一来是为了挽回自己在江父心中的地位，二来也是躲避外面那些债务。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日日在膝下尽孝，又有江母帮着吹枕头风，江父对江俞的态度也总算缓和不少。 江俞在家里哄老头子哄了一年，自然没工夫关心外面的事情，消息自然闭塞了不少，这才没注意到这次金柠奖提名里居然有程然的名字。 看着程然站在舞台上手捧奖杯，虽然神色间难掩激动，但总的来说还是非常得体的。 这样的程然看在江俞眼中，陌生远远大过于熟悉。 他看上去太陌生了，无论是神态还是周身的气质都仿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没有了曾经待在自己身边时的小心翼翼，举手投足间都充满了自信。 脸上再不见曾经面对他时的低眉顺眼，那双平日里总是藏满担忧的眼睛，此时神采奕奕，让人根本移不开视线。 程然离开的时候给他挖了那么大一个坑，江俞应该是恨绝了他的，两人分开这些年，江俞对待程然也没有丝毫手软，甚至因为记恨，江俞甚至雇了当地的小混混隔三差五去骚扰程然。 但毕竟曾经是喜欢过的，此时真的看到程然光彩照人的站在灯光下时，江俞在痛恨的同时，心脏却又止不住的疯狂跳动。 而江俞此时的心情，站在台上领奖的程然全无所知。 他的目光在会场环视一圈，最终停在了叶舟所在的位置，举起奖杯，原本是想郑重的向叶舟表达自己的感激，可话还没开口，眼圈却先一步红了。 “说起来可能有些矫情，但我怕不说的话，这些话可能永远没有勇气说出来了。” “我是个不太幸运的人，因为做了很多错误的决定，就在两年前，我孤身一人去了n国。陌生国度、陌生脸孔、语言不通，离开翻译后我甚至连基本的交流都做不到。我的生活曾经一度走到绝境，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时常会想，像我这样一无是处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到底有什么意义？” “就在我快要被这个问题逼疯的时候，是叶舟导演给我打来了电话，他语气轻松的问我，愿不愿意参加一个试镜。” “不怕大家笑话，我……不是什么优秀的演员，入行很晚很晚，没有学过正统的表演，不是什么聪明的人，我甚至还做过很多不可理喻的事情。” “可即便是这么糟糕的我，他却依旧给了我机会，给了我一个挣脱泥沼的机会，也为我推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也是他告诉我，门外的世界有多么绚烂，有蓝天、有白云、还有……足够温暖到身体每一寸皮肤的阳光。” 程然的声音有些抖，言语也因为过于激动而有些颠三倒四，可字字句句皆发自肺腑。 现场和网络上很多人并不知道程然和叶舟之间的纠葛，却并不妨碍他们从程然这番真情实感的话中，感觉到他对叶舟浓烈的感激。 就在程然说完这句话后，镜头恰当好处的给到了叶舟。 镜头里的叶舟什么都没说，只是伸出手，对舞台上的程然竖起一个大拇指，鼓励意味不言而喻。 现场很多人看到了，观看这场颁奖典礼直播的观众看到了，站在舞台上的程然也看到了。 程然将奖杯举过头顶，对叶舟挥了挥，随后突然朝着叶舟所在的位置深深鞠了一躬。 “叶导，谢谢你。” 我不是什么好人，做过很多不好的事情，谢谢你的原谅，更感激于你为我指出的明路，往后的日子里，定勤勤恳恳，坚定不移，努力生活，必不负你所期。 颁奖典礼结束，程然和叶舟跟着《回溯》剧组的人一同离场，当场内灯光渐渐熄灭，人群逐渐散去，会场门口只剩下叶舟和程然两人。 叶舟倒也不是不想走，而是他走不了…… “行了行了，别哭了，不就是一个奖吗，看你这点出息。”叶舟被程然哭的脑瓜子嗡嗡的。 程然原本没想哭的，结果要分别的时候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抱着叶舟的胳膊哭的稀里哗啦的。 怕他这个样子被媒体拍到，叶舟只能拽着他把人拽到了会场一个较为隐蔽的安全出口，让他整理下自己的情绪。 可叶舟也没想到程然这哥们哭起来这么持久，这都十来分钟了，还没有停歇的意思。 就在叶舟准备打电话向江总求援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 “哟，这不是……我哥包养的小白脸吗。”江俞等了很长时间，一直跟着叶舟和程然，直到周围人走的差不多了，才从阴影里走出来。 在走到两人面前后，江俞故作惊讶的‘哎呦’一声：“这不是我那卷钱跑路的小情人程然吗，刚才颁奖的时候听到这名字我还不敢置信，没想到居然真的是你啊程然。” 叶舟看他像是在看一个傻逼，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他，简单粗暴道：“滚蛋。” 江俞要是真能听话的滚蛋他也不是江俞了，江俞冷哼一声，伸手就去推搡叶舟，然而叶舟哪儿是那么好欺负的，向后退了两步让他扑了个空，下一秒抬脚直接朝着他屁股招呼过去。 这一脚可真是半点没留情，非但把江俞踹了个踉跄，还在他白色的西裤上留下一个灰扑扑的脚印。 江俞瞬间就怒了，朝着叶舟就扑过来要揍他，可谁知还没等他站稳呢，叶舟比他更快一步，在他腿窝处又补了一脚。 这下子，本就没站稳的江俞直接狼狈的跪在了地上，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叶舟看着江俞，眼里写满了怜悯：“江先生这样不大好吧，我们也没多熟，一见面就这么客气。” “还是江先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特殊癖好，喜欢以下跪的方式和陌生人打招呼？” 说着，叶舟上前两步，伸手抓住他的手臂用力一扭，在江俞的痛呼声中皮笑肉不笑的开口道：“地上凉，江先生还是站起来吧，不然搞得好像我很盛气凌人一般，媒体看到了又要乱写了，我倒是无所谓，主要是怕江先生面子上过不去。” 江俞咬牙切齿的看着叶舟，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算是什么东西，居然敢对我动手！” 叶舟看他像看傻子，已经连理他都不想理了。 江俞又去看他身边的程然，满是怒意对他吼：“你还不赶紧过来扶着我！” 叶舟：“……” 傻x。 不过想到江俞毕竟是男主，又联想起书中设定，叶舟还是转头看向身旁的程然，生怕他真的脑抽想不开去扶江俞。 没想到刚扭过头，就发现程然看江俞的眼神与自己如出一辙，宛如看着什么垃圾一样，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叶舟看了看程然，又看了看江俞，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扑哧’一下乐出了声。 所以在他的不懈努力下，这本书的剧情真的崩到一塌糊涂，作为这本虐恋情深小虐文的两个主角，成功被他亲手拆的七零八碎。 真是……喜闻乐见啊！ 第161章 =局中= “求你别伤害他！” 叶舟正等着看戏呢, 就接到了江总打来的电话。 和江总说了两句，叶舟问一旁的程然：“你和我一起走吗, 可以捎你一程。” 他是好意, 毕竟程然虽说今天拿了奖项，但他在国内并没有什么根基, 江俞就是再不济，以他的身份要真的想难为程然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反观如果叶舟把人给带走，江俞就算再不甘心也不敢做什么, 毕竟就算他不看叶舟的面子, 也要顾忌着江亭远这尊大佛。 更何况现在的叶舟早已今非昔比, 自打《最美》金玉电影节拿了奖之后，叶舟在圈内的地位就蹭蹭往上涨, 如今他携新作《回溯》刚刚归国就在金柠电影节拿了奖，不但自己拿奖，甚至还捧出了一个最佳新人。 这无疑是非常可怕的，叶舟的吸金能力通过他早期的电影无论业内还是业外都是有目共睹的, 当时嘲叶舟还可以用他没有奖项来嘲讽, 现如今的叶舟手握两次金柠最佳导演，一次金玉最佳导演, 以及国外三个同样含金量颇高的电影节奖项。 说是拿奖拿到手软可能有些夸张，但就叶舟如今手中握着的奖项而言, 谁也不敢再如几年前那般轻视他。 他回国的消息一经传出，据说国内几个非常老牌，资金雄厚的投资商纷纷向他伸出了橄榄枝, 至于演员方面就更不用说了。 光是明面上的就有几个资历颇深的老戏骨和正当红的小花、小鲜肉毫不掩饰想要跟他合作。 就在今晚颁奖典礼快结束那会儿，今年刚刚摘得影帝桂冠的新任金柠影帝冯岩就在被记者问及最想合作的导演是哪位时，毫不犹豫的报出了叶舟的名字。 好导演不少见，有才华的导演在圈子里同样不缺，但这个圈子里稀缺的，无数演员为之抢破头，争先恐后想要讨好、合作的导演是哪种？ 是会调教演员的导演，叶舟从商业导演转到文艺片导演不过才短短几年的时间，已经捧出了一个影帝和一个最佳新人。 作为被他一手发掘并调.教出来的演员耿博川，这些年非常争气，先后又拿了一个最佳男配和最佳男主。 每每记者采访的时候被问及感想的时候，耿博川都会把叶舟拉出来溜溜，言语间的感激分毫不带掺假的。 观众和媒体都清楚，在拍摄《逐光》前耿博川是什么样一种状态，而自《逐光》后他的演技进步有多大，说是脱胎换骨都不为过。 久而久之，越来越多的人相信叶舟在调教演员方面自有一套特殊方法。 拿了那么多奖项提升逼格之后，叶舟如今不仅仅只是演员、流量们趋之若鹜争相合作的对象，更是投资商们拉拢的对象。 毕竟，吸金能力强，且又能拿奖的导演，除了资历颇深的老导演外，年轻一辈翻遍整个娱乐圈也难找到几个。 最可怕事情不是叶舟目前拥有的成就，而是他几乎不可限量的未来，他拿到这些奖项的时候甚至不满三十岁，这是何等可怕的成绩。 这样一个前途无限的导演，有哪家的投资商会不想拉拢，就算不能收为己用，合作共赢无疑也是件非常不错的选择。 反观江俞现如今，除了江氏少爷的身份外几乎是一无是处，就连江家少爷这个名号他也名不正言不顺，上流圈子谁不知道江父江长松那点破事，江俞这个江少爷的头衔当中掺了多少水分，大家心知肚明。 毫不夸张的说，叶舟要是想保程然，都不需要江亭远出手，江俞还真没一点办法。 程然不是蠢人，岂会听不出叶舟对他的维护，心下微暖，但他这次回国可不是为了给叶舟添麻烦的。 他回国是为了帮叶舟解决麻烦。 程然抿了抿唇，露出一个有些腼腆怯懦的笑意，对叶舟道：“谢谢叶导，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叶舟没想到他会拒绝，不由愣了下，想要劝他和自己走，但话到嘴边，看到程然看向江俞时眼中流露出的挣扎，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甚至怀疑起刚才从程然眼中看到的嫌弃和厌恶是不是真实发生的，这个世界真的有这么玄幻吗，明明上一秒还嫌弃，下一秒却又变了主意。 他们主角都是这么善变的吗，真会玩。 叶舟叹了口气，没有再劝，拍了下他的肩膀，挥舞了一下自己的手机，示意他有事随时打电话。 程然用力点了点头，眼睛湿漉漉的，像是一只怯懦的小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