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9章 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男孩垂下眼眸,有些沉闷的样子。 穆夫人眼角一勾淡淡道,“你只要记着,妈妈才是永远不会害你的那个人就行了。” “我知道了。” 男孩的声音里透出压抑的意味。 左氏集团。 “韩董事长来了。” 宋特助敲了敲左愈办公室的门,低声提醒道。左愈在里面回了一句请他进来。片刻后,宋特助带着一个形容有些憔悴的男人进了办公室,左愈起身相迎。 韩圣江对左愈淡淡地一点头,缓缓道: “左先生,好久不见。” 左愈见他的脸色不好,知道最近在商界流传开的消息应该是真的,这位韩氏集团的现任董事长或许真的活不长了。现在所有人都在关注韩圣江到底会把集团大权交给谁,是他在半年前不顾不少高层阻扰,硬是带回集团的那个私生子吗? 不过半年时间,刚回到韩氏集团的陆云深就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以左愈的眼光来看,让陆云深来当这个继承人是明智的选择。但今天左愈让韩圣江来办公室,要说的不是韩氏集团的内务。 “请坐吧。” 左愈对韩圣江道。 韩圣江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咳嗽了一会儿,才看着左愈道,“云深跟你的人说过马三的事。”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左愈笑了笑,平静道: “现在马三已经死了,很多事都死无对证了,这或许也是他被除掉的原因。” 闻言,韩圣江的目光一沉,他低声道: “马三是死了,但很多东西不会随着他的死烟消云散。左先生,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马三盯上过你的儿子,你一定要把和那件事有关的人都揪出来,不然绝对不会罢休。” 左愈脸上的笑容不变,似乎还有几分惬意地说: “老韩,还是你了解我。” 韩圣江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是在苦笑,顿了顿才道,“云深告诉了你孙毅曾经是马三的手下,你一定想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这和韩氏集团有没有关系。” 左愈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手指敲了一下桌面说,“云深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我不想让他为难。但你也确实该对我解释一下,不是吗?” “韩氏确实和马三有过往来。” 沉默了一会儿,韩圣江放缓语速道,“你还记得城郊那块地皮吧?韩氏想在那里盖几座楼,我们都把地皮收购拿到开发权了,可就在做出规划项目要施工的时候,遇到了问题。” 左愈看着他,平静地等他说下去。 “那个地方有很多混混,不断地骚/扰我们的工地,向工人们索取钱财,阻扰正常施工。” 韩圣江的眸光变得冷厉起来,他哑着嗓子道,“项目的负责人报过好几回警,警方也确实把那些闹事的混混都抓进去了,但按照法/律他们蹲个几天也就出来了,也不用付出什么代价。负责人甚至找人暗中警告了那群家伙,但那些混混就像是不怕死一样,照旧来找工地的麻烦。” 当时他从底下的人那里听到了汇报,就知道是有人要针对他在城郊的项目,故意在搞事。他派人去调查到底是谁在暗中和他做对,就是在这时候马三找了上来。 “和马三见过面之后,我才知道原来这是他搞的鬼。原来他是之前和我们竞标抢那块地的另一家公司,他觉得我们挡了他的道。他对我提出条件,说只要我在市区的另一个项目上给他一些实惠,他就不再让人找我的麻烦。” 说到这里,韩圣江冷笑了一声道: “这个马三够不要脸的。韩氏通过合法竞/标拿到了地皮,那就说明韩氏的实力比他当股东的那家公司要强,按照规则那块地就该是我们开发,他用了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想逼我让步,怎么可能?” 左愈挑眉道: “你没答应他?” “没有。”韩圣江斩钉截铁道,“韩氏和马三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我要是在这件事上向他让步了,那他日后只会更变本加厉地对我狮子大张口。更何况他开出的条件还涉及到了你们左氏,他是想让韩氏当出头鸟和左氏对着干,然后坐收渔翁之利,我怎么可能让他得逞?” 闻言,左愈沉思着什么。 他知道韩圣江应该没有说谎。通过他这段时间对马三的调查,马三确实是从一年前就开始在暗中寻求和其他几家集团的合作,想要对付左氏,用了不少手段。 “你说的这段故事很精彩。你没和马三同流合污,也确实让我高看一眼。但我不太明白,这和我要问你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半晌,左愈看着韩圣江,双手抱胸道。 韩圣江抬了抬眼皮说: “我就是通过和马三打的这段交道,才知道了马三手下的那个孙毅。马三他对我用手段,我也找人暗中跟踪了马三,发现了他总是和孙毅见面,似乎很信任那小子,但又不让孙毅在公共场合露面,好像怕让别人知道那是他的手下一样。” “你就是这么知道孙毅和马三的关系的?” 左愈顿了一下道。 韩圣江点头,然后镇定地说,“我知道你会怀疑我撒谎,但我和马三没有任何暗中的勾当,你要是不信的话就找人查我吧。如果说我在这件事上做错了什么,那就是在我听说孙毅试图绑架你儿子之后,没有那时候就告诉你,他和马三的关系。”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左愈皱眉道。 韩圣江低下头说,“我怕我跟你说这个,会让你多心。往深里说,我也不想牵扯进你和马三的纠葛。我也不骗你,我当时的想的是,如果你和马三越闹越大,这对韩氏是好事。” 左愈早就知道韩圣江是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对方能有这样的想法他一点也不奇怪。“还有一个问题,云深又是怎么知道了这个信息?” 韩圣江抬起眼看着左愈,片刻后说,“他是偷听到了我和秘书的对话。其实我知道他偷听到了,我还警告过他不要乱说,但他还是告诉了你。” 左愈对上他的目光,笑了一下道: “老韩你知道吗,陆云深的妈妈把他培养得很好。这个孩子如果在你身边长大,他不会像现在这样有这么多可贵的品质。你该庆幸,他一点都不像你。” 闻言,韩圣江的目光沉下,他缓缓道: “我知道云深的品质很好,他也确实聪明有能力,可就是因为他是个好孩子,我还在犹豫要不要把韩氏集团交给他。” “不交给他,你打算交给谁?” 左愈淡淡道。 韩圣江顿了一下,也确实再想不到别的人选。他婚生的大儿子已经因车祸离世,现在只有陆云深身上还延续了他的血脉,虽然陆云深怎么也不肯改姓韩,但除了把董事长的位置传给陆云深之外,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别的我不敢说,但让陆云深来管理公司,他起码不会做得太差。他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你应该相信他。” 左愈端起桌子上的咖啡杯,喝了一口。 韩圣江像是想着什么,半晌后才道,“左愈,我上次去医院,医生说我的情况很差。我现在每天晚上都要吃很多止痛药才睡得着。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左愈看了看他目光微沉,“趁着还有时间,把要做的事情都做了,不要留下遗憾。” 闻言,韩圣江笑了一下。 他一向冷漠强硬的脸上这一刻竟显出几分柔和的落寞和感伤。 “是啊。”他缓缓道,“其实我欠很多人一句解释。如果现在再不说,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他这一生在很多人眼里都活得很成功,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留下了多少遗憾。如果能从头再来,他会做出很多不同的选择,但他永远都不会有机会从头再来。 左愈看了他一会儿,大致猜到了他说欠很多人解释,应该也是欠了陆云深母子解释。 半小时后,韩圣江在保镖的陪同下走出了左氏集团的总部大楼。他坐上等在路边的奥迪r8,对司机说,“去景苑。” 闻言,司机愣了一下,然后发动汽车。 自从陆云深到韩氏集团工作后,韩圣江就把他在市中心的一套高级公寓转到了陆云深的名下。陆云深的母亲在做完手术出院后,也搬到了这套公寓里。 陆云深的母亲看着柔弱不堪一击,其实骨子里却有着很多男人都没有的坚韧,她是韩圣江见过的女人中最清高的那一个。 韩圣江知道她本来是不想住进他买的房子里的,还是陆云深劝她说这套公寓离医院近,也靠近韩氏集团总部,方便她去复查和自己回家,这才说服了她。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黑色的奥迪r8就驶入了景苑。 到了陆云深母女所住的那一栋楼,韩圣江下了车,保镖要陪着,他淡淡道,“不用了,你们在车上等我吧。” 他一个人刷开门禁坐电梯去了顶层,然后摁响门铃。 “云深,你约了朋友回来吗?” 穿着围裙正在做饭的女人听到门铃声怔了一下,边往门口走边问道。 陆云深从卧室走出,挠了挠头发,然后有些警惕地说: “我没约人。” 闻言,女人的眼里闪烁着冷光。她搬进这里之后虽然从未被打扰过,但她一直觉得就算韩圣江承诺得再好,和韩氏有关的那些人总有一天会上门的,或许现在就是他们来了。 当她透过门禁装置看到门外的录像时,却是顿住。 来的不是别人,是韩圣江本人。 “妈妈,是谁?” 陆云深走来,有些急促地问。 女人垂下眼眸,低声说,“是韩圣江。” 陆云深先是感到意外,然后他皱起眉头道,“他怎么找来这里了?” 下一刻,女人打开门。 韩圣江站在门外望着她们母子,顿了顿说,“我有话要和你们说。” 女人看了他几秒,随即侧过身道,“请进。” 韩圣江换了鞋,看到女人身上穿着围裙,再闻到厨房里传出的香味,低声说,“看来我打扰你做饭了。” 女人皱眉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陆云深在这时道,“你不是说有什么话都会在公司和电话里说清楚吗,为什么不说一声就忽然来这里?” 闻言,韩圣江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我要说的不是工作的事。” 陆云深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母亲,直觉告诉他,韩圣江会来这里是和他母亲有关。 “你要说什么?” 女人解开身上的围裙,扔到一边,然后平静地看着韩圣江。 “我想说当年的事。” 韩圣江看着她,目光和平时不太一样。 听到这句话,女人轻哂了一下,目光中似乎有很深的情绪在波动,缓了缓才说,“现在再说以前的事就太没意思了吧。” 当年她因为和韩圣江传出丑闻,只能被迫离开金融界,再也无法回到她热爱的领域工作。那之后她吃过很多苦,一个女人未婚生子的所有困难,她都亲身经历过。 如果说这些都是她能忍受的,那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别人都以为,她是一个为了金钱上位失败的第三者。大家都说当年是她主动勾/引的韩圣江,说她坏了良心活该经受这一切煎熬。 但那不是真相。 她从来都没想过勾/引一个有妇之夫,她从来都没做过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 可她却因为她没做过的事,失去了尊严和工作。 她不后悔生下陆云深,但她后悔让陆云深跟着她吃了那些苦。她觉得自己亏欠了这孩子太多,因为她,他没得到一个完整的家,他从来都没得到过父爱,还要和她一起忍受那些流言蜚语。 说她不恨韩圣江那是假的,但这么多年来她都没得到公正的待遇,现在她已经不想再旧事重提。韩圣江当年给不了她的,现在他也给不了。 虽然他知道,她要的从来都不是钱或者什么可笑的名分,她要的是她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失去的那一切宝贵东西。 “陆妗涵,当年你是喝了被人下料的酒,才会出现在我房间。” 韩圣江沉声道。 他话音落下,陆妗涵的眼里浮现出怒意。她冷笑道,“你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吗?现在再说起这个,你很得意?” 说着,她深呼吸了一下对露出震惊表情的陆云深道,“云深,你先出去逛一逛吧。” 陆云深迟疑着要开口,韩圣江却道: “不,让他留下。” 陆妗涵瞪着韩圣江,此刻她的神情已经不是愤怒那么简单了,“我不知道你今天是抽了什么风,但有些话我不想当着儿子的面说。难道你觉得,应该让他知道那些不体面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