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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那条合欢蛇,苏慕宜心中一阵惆怅,屏退宫人,单独对太医令道:“您能不能开一副避子药方?” 太医令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下来,结结巴巴道:“这这这……” 这要是让天子知道,指不定得削了他这把老骨头。 见太医令面露难色,苏慕宜不忍逼迫他,“方才的话,您就当什么也没有听见吧。” “苏娘子,您的身子还未养好,有孕的几率不大。”太医令温言劝说,“不必担心,千万别再服用那些虎狼药。” 苏慕宜暗自想道,虽说有孕的可能性低,但她赌不起。 宫中不会有人敢冒风险给她这种药方,所以她得快点儿走,去了云栖寺,便能托人弄来避子汤。 送走太医令,宫人呈上早膳,秋露手脚麻利地为她布好菜,苏慕宜略微吃了几口,便再没有动箸。 秋露柔声劝她:“小娘子再多吃些吧,这样伤才能好得快。” “吃不下了,没胃口。”苏慕宜摇头,“秋露,你知道陛下什么时候回来吗?” 秋露说:“奴也不知,需要奴去打听打听吗?” 然而,无人知晓天子究竟何时回宫,苏慕宜只好耐着性子等。 落日西沉,入了夜,宫门即将落钥,她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霍珣不会要等明天才回来吧? 及至亥时,外头动静大作,秋露跑进来,对她说道:“小娘子,陛下回来了,可听说现在并不得空,方才听羽林卫侍官们提了一嘴,约莫是漠北要打仗。” 苏慕宜怔然失神。 书中略带提了一笔,乾宁元年,北戎再度袭扰大燕边境,因国库空虚无法支撑大规模战事,朝廷军被迫放弃乘胜追击。 也正是这场战役,坚定了霍珣与舒弥结盟的想法,最终同意让舒弥公主来燕国和亲。 新帝连夜召集傅宰相、中书令和兵部尚书等重臣入宫商议对策,决定先让蓟州刺史主动出城迎战,尽快击退北戎人,休得恋战。 与此同时,新帝勒令云麾将军严郁即刻赶赴漠北,协助蓟州刺史御敌。 忙完这些,已经过了丑时,明早还有朝会,霍珣下令让傅宰相等人今夜宿在宫中。 紫宸殿,灯火晦暗,霍珣从宝座上起身,并无睡意。 他与这帮杂碎交手多年,心中清楚,只要北戎不灭,漠北百姓永无宁日。 以大燕如今的国力,尚且不能做到一鼓作气出兵塞外,直捣北戎王庭,而舒弥国君正是掐准这点,才会提出和亲的请求。 霍珣忽有些烦躁,抱起熟睡中的衔蝉奴,径自去了偏殿。 苏慕宜并未睡着,闻见轻微脚步声,立时问,“秋露?” 那人静默不言,苏慕宜猜出他的身份:“陛下怎么过来了?” 说着,便要起身点亮烛台,霍珣及时按住她的手,“不必。” 一团毛绒绒的小东西窜到她怀里,衔蝉奴喵呜一声,用带刺的小舌头轻舔她的手背。 苏慕宜只觉酥痒,将它揽到怀里,等待霍珣主动开口。 他这么晚过来,定是有话要说。 “手腕好些了吗?要是还疼得厉害,让太医令给你换副膏药。” “谢陛下关心,已经好了许多。”苏慕宜踌躇片刻,又说,“昨夜,妾并非有意冒犯及陛下,求陛下恕罪。” 不说还好,一提起,霍珣便又想起那时,她颤抖着依偎在他怀里,清淡幽香充盈在鼻息间…… “不怪你,若非孤带你出去,也不会上狼群,更不会有后来之事。” 他说的虽是实情,但苏慕宜不敢这么接话,正思量着该如何回。 很快,霍珣又对她说:“你觉得宸字如何?” “宸?”苏慕宜想了想,“宸乃北辰所在,寓意自是极好的。” 莫不成,他要用这个字作为舒弥公主的封号?她记得书中提到的封号似乎并不是这个字。 “孤也觉得不错。”霍珣唇角微挑,“你安心养伤,有什么事,便和余泓说。” 大燕与北戎交战,他不仅忙于朝政,还要与舒弥使团商议结盟条件,腾不出太多时间陪她,不过她就留在偏殿养伤,若是想见,随时都能过来。 思忖片刻,苏慕宜下定决心:“陛下,大燕与舒弥结盟在即,妾实在不宜久留宫中,自请去云栖寺。” 显然,霍珣没料到她会重提此事,先是一怔,而后低声确认:“你说什么?” “妾要去云栖寺。”苏慕宜抬眸望着他,“陛下,昨天您答应过妾的。” “为何?”霍珣颦眉,“孤现在对你不好吗?” 从前他是欺辱过她,拿英国公府恐吓她,但今后不会了,他也有努力改正,让她见父亲,哄她高兴。 怀里,衔蝉奴打了个滚,苏慕宜轻轻搂着它,“与这些无关,陛下,妾只是求您兑现承诺,春狩过后,送妾离开。” 静默良久,霍珣嗓音微哑,“那昨夜呢?昨夜又算什么?你分明说过不后悔。” 见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苏慕宜连忙解释道:“妾很感激陛下愿舍身为妾解合欢蛇之毒,过去种种,皆不后悔。” “可这出宫的机会,是父亲用命为妾换来的,父亲没有辜负陛下所托,顺利完成任务,也请陛下言而有信,践行承诺。” 心口处浮起绵密刺痛,霍珣起身点亮烛台,背过身去,险些气炸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