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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慕宜睡意全无,不敢让霍珣久等,仓促收拾好仪容,随太医令同去紫宸殿。 一路上,太医令连声向她道歉:“苏娘子,实在是事出有因,迫不得已才只好请您过来……” 进到内殿,天子孤身坐在阴影里,膝上抱着一只狸花猫。 这模样有些诡异,又有些落寞。 苏慕宜上前行礼,霍珣轻抚狸奴的背脊,抬眸看她一眼:“孤手臂受了箭伤,不便给狸奴喂药,你来喂。” 其实也可以唤个近侍过来喂,不过她来之后,心疾似乎便又缓和了些。 然而此刻,苏慕宜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要是治不好霍珣的猫,她是不是就得和太医令一起被拉出去处死? “妾知晓了。”苏慕宜轻声应道。 比起动辄翻脸的霍珣,他这只狸花猫可要讨喜多了。 “妾可以摸一摸狸奴吗?”苏慕宜用金子打的小汤匙舀起一勺汤药,半蹲在他身前,小声询问。 霍珣颔首,那意思便是同意了。 得到准许后,她伸手轻揉狸花猫的脑袋,看着它瞳孔张大的鸳鸯眼:“怎么不舒服呀?生病了吗?” 语气温柔,像是在和小孩子说话。 狸花猫蹭她的掌心,喵呜一声,趁此机会,苏慕宜将汤药灌入它口中。 苦涩药汁顺着喉咙滑进去,狸花猫第一反应是拼命挣扎,奈何被霍珣死死制住,无法动弹。 “快点。”霍珣催促道。 苏慕宜便也顾不得其他,很快一小碗汤药全灌了下去。 狸花猫委屈地垂着脑袋,苏慕宜便又喂它喝了一点清水。 许是不放心它的病,霍珣仍将狸奴揽在怀里,不过换了个让它舒服点儿的姿势。 苏慕宜起身,等待他接下来的吩咐。 果不其然,他说:“你留在这里,明天清早喂食之前,先再喂一顿药。” 敢情是将她当成御用女官来使唤了。 苏慕宜道了个万福,自觉退至外殿值守,免得在霍珣眼前晃来晃去,又要无端惹怒他。 霍珣却将狸奴交到她手里。俊美无俦的面容掠过一丝异色:“孤还有事。” 什么情况?苏慕宜未免吃了一惊。 霍珣匆忙进到内殿,行到雕花屏风后,脱下半边衣裳,露出受伤的左臂,包扎伤口的布条上渗出血迹。 衔蝉奴虽然老了,体型和力气都比寻常狸奴要大,方才它挣扎得厉害,若不是他及时制住,只怕苏氏的脸上要被挠出几道血痕。 这个坏脾气的小东西。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忍痛给伤口换药,穿好衣裳,正犹豫要不要出去把衔蝉奴带回来,却听见那女子很轻很轻的笑声。 从屏风的镂空图案望去,隔着轻纱,依稀可以望见她在用麈尾逗弄衔蝉奴。 那是他的猫,而她是霍珲留下的女人。 霍珣双手握拳垂于身侧,终究缓缓松开,罢了,随她去,至少目前还没发现她有任何异动。 况且今夜他很累,只想好好睡一觉。 翌日,褚叡大清早入宫,称病在家休养六七日,他要是再装下去,新帝就当治他的罪了。 然而进入紫宸殿,望见那熟悉的身影时,褚叡登时呆若木鸡。 苏慕宜刚给狸奴喂完药,怀里抱着猫,与他寒暄:“褚将军回来了,病好了些么?” “有劳苏娘子挂念,已经好了许多。”褚叡道。 苏慕宜说:“陛下起身盥洗过了,尚未去宣政殿,褚将军快些进去吧。” 褚叡向她抱拳,疾步往里行去。 屏风后,一抹玄色衣袂半隐半现,霍珣漠然道:“你好像很喜欢和她搭话?” “臣知错。”褚叡险些吓出冷汗,他才挨了五十军棍,倘若陛下一个不高兴,又要罚他,那可真真吃不消。 好在霍珣很快话锋一转,又道:“严郁到哪里了?” “现在兖州驿馆,约莫还有十来日便能入京。”褚叡道,“严郁传信,说薛小姐一切安好,请陛下不必忧心。” 和严郁一起来的,还有他舅父的遗孤,现如今被封为嘉宁县主的薛家小姐。 原本说好等今天一早就放她回去,霍珣却又临时变卦,让她继续留在紫宸殿照看狸奴。 狸花猫爪子锋利,嬉闹间,一不留神便将苏慕宜的衣袖勾破,她轻拍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指甲这么锋锐,该剪一剪啦。” 说着,抱起狸奴寻到小黄门,讨来剪子和钝刀,帮它把指甲削短磨平。 散朝后,回到宫中,正巧赶上用午膳的时辰。 余泓知晓苏娘子被他留下,于是自作主张让尚食局准备好两人份送来。 食案上,各色菜品一字陈列开,霍珣执起银箸,便听见苏慕宜咽了下口水。 她也不想,但是真的太饿了,霍珣匆忙用过早膳便去上朝,也没吩咐近侍给她留下点吃的。 霍珣唇角微挑,挟起一片焖好的笋:“想吃?” 君子不为五斗米折腰,她很有骨气地摇头否认,然后看着霍珣将那鲜脆的笋片送入口中,接着又挟起一片撒了香料的炙羊肉…… 如此几回,苏慕宜终于忍不住轻声道:“陛下,妾想回长秋殿。” “回长秋殿作甚?”霍珣搁下玉箸,拾起巾帕揩了揩唇角,“狸奴还没好,你得留在紫宸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