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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小书斋面积不大,虽然地处偏僻,可牌匾处迎风翻飞的招客旗倒是醒目,上面是她不久前亲自题上去的字。 说“题字”倒是有些看得起自己了。 书斋的生意并不是很好,这些书本就利薄。从前养在侯府时,宋乐舒写话本还能当个乐趣,可当她要拿这东西营生时,却有些苦不堪言了。 不过爹爹和哥哥都回来了,一家人在一起总好过她自己单打独斗。 申时二刻,皇宫朱雀门上灯笼高挂,城楼上正欲放灯。 人潮汹涌而去。 宋乐舒所在的丰乐坊离朱雀门距离有些远,饶是如此她也依然看到了远处一片人头攒动,在那黑压压的人群上方隐隐可见远处的皇家灯笼。 随着灯笼点燃,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 紧接着人流如潮水般涌动着,不过多时坊间的街道上已经挤满了人。 宋乐舒涨红了一张脸,小声吆喝了一句:“有、有人要放灯吗?三文钱一个灯笼,可替写诗句——” 不等她话说完,对面卖文房四宝的阔绰店铺存心和她作对一样,店员一嗓子喊了出去:“代写灯笼五文五文!” 吆喝声不止,完全压过了宋乐舒这边的风头。 她看着自己摆了一案的纸灯笼以及旁边的笔墨,如水葱般的手指忽地一点点收紧,宋乐舒咬牙一副豁出去的模样。 学着那店员的样子喊道:“代写灯笼三文!代写灯笼三文!” 说完,她十指交叠贴于唇前,一边呵气暖着冻僵的手指,一边满怀希冀的祈祷着。 同时,对面吆喝的店员狠狠瞪了她一眼,宋乐舒那双水雾般盈盈的眸子怪怜人的,叫那店员心一软,没做多为难。 而是转身去帮客人递灯笼去了。 店员转身的一瞬间,宋乐舒神色便冷了下来,仿佛刚才楚楚可怜哀求旁人的不是她一般。 许是苍天眷顾,竟真的有几人围了过来。 宋乐舒语气温软,冲着那一家三口中的男子开口道:“郎君,可要买灯笼?” 一声郎君倒是叫人酥到了骨头里。 妇人神色有些不快,骑在男子脖子上的儿子倒是开了口:“我想要灯笼!我想要灯笼!” 宋乐舒不等大人发话,立刻拿了个红色的灯笼放到了孩子手里。 “小郎君拿好,可要写什么字吗?” 她客气问问,结果这一家人倒是没有写字的意思,小孩拿着灯笼摆弄了几下,女人便示意男人给钱。 而后男人甩下了三枚铜板,一家三口转身汇入人群中。 那三文钱犹自在桌子上嗡嗡打着转,宋乐舒止住了笑容,将铜钱敛到了手心里,而后收在了一边。 她捏着有些松散的袖口,省得冷风钻进去,一张恬静的脸上全然没有表情,完全不似方才那般温婉带着怜人的笑意——落魄之后,逢人便带着讨好的微笑似乎已经成了宋乐舒的本能。 父亲风湿严重的无法走路,而哥哥在牢中又受了人拷打,现在一家全指望着自己了。 想起父兄那悔恨愧疚的双眸,宋乐舒便悲伤的不能自已。 窗扉上的雪迎风吹来,桌面上的书哗啦啦吹乱了页码,一边的烛火跳动不明。宋乐舒忙俯身用手挡住冷风,雪落鼻尖,冰凉的温度叫她一缩脖子——宋乐舒倒是想起了小时候和兄长打闹的光景。 她怔然迎着来往的人群甜甜一笑,全然出神。 不成想这一笑,倒是招来了个衣衫穷酸的男人。 他上下打量了这书斋一眼,看他的模样宋乐舒便能猜到这人斗大的字不识几个,竟是连“简宁书斋”这四个字都磕磕绊绊念不下来。 当下宋乐舒便醒了神。 怕是来者不善。 邋遢的脸靠近了书斋些,挡住了涌动的人潮,以及天边粲然一现的焰火。 宋乐舒眸子一沉,强迫自己露出个笑容。 她不动声色后退一步,先招呼人道:“郎君新年大吉,可是要买书吗?” 邋遢男子扫视一圈,可窗扉却挡住了大半的视线,他终究无法将视线探进书斋内,最终只能将自己的目光落在了宋乐舒的身上。 眼前女子虽穿粗褐麻衣,但依然掩藏不了那份出尘的气质。她家中贫寒舍不得买脂粉,可正是如此,反而容貌更加清丽了不少。 现今,这等从前高不可攀的人儿正对着自己微笑着。 看着邋遢男子那不怀好意的涎笑,宋乐舒笑容一僵,却还是挺直了脊背——这么多人,他总不可能胡来欺自己一个柔弱女子。 “你卖书?一个小娘们卖书?” 说着,男子抻着脖子往前探了探,却闻到一股清香。他更加兴奋起来,想着自己满身的酸臭味沾到这小娘子身上,而后她满面通红叫着自己自重的模样,必定有趣至极。 他笑起来衬托的那双三角眼更小了一些,就连白眼仁都不见了不少:“有没有——闺房之乐的春/宫/图啊?拿出来给我瞧瞧?” 宋乐舒脊背一僵,嘴角的笑容沉沉落下。 他······他怎敢? 羞愤涨上脸,宋乐舒咬着下唇强迫自己咽下这口恶气。 不断劝解自己道:冷静下来宋乐舒,家道落魄至此,你什么风浪没见过了? 眼前一个流氓的调戏而已,不会怎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