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鲁滨孙先生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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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鲁滨孙先生出场 1 大约六周之后,在布卢姆斯伯里某个房间外,一个年轻人小心翼翼地敲着门,里面的人叫他进去。 这是个很小的房间,书桌后面是一个胖胖的中年人,瘫坐在椅子上。他穿着一套皱巴巴的西装,前襟上洒满了烟灰。窗户关着,室内的空气简直令人难以忍受。 “那么,”这个胖男人暴躁地说,眼睛也只是半闭着,“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儿,嗯?” 传说中,派克威上校的眼睛在睡觉的时候只是微微闭上,在醒着的时候也只是微微睁开。还有传说是,派克威上校的名字其实不是派克威,他甚至也不是什么上校,当然了,人们总是什么话都能传出来。 “长官,外交部的埃德蒙森来了。” “哦。”派克威上校应了一声。 他眨了眨眼,看起来像是又要睡着了,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 “拉马特革命发生时,大使馆的三等秘书。对吧?” “是的,长官。” “那我想最好还是见见他。”派克威上校不带什么明显情绪地说。他的身体微微挺直了一些,又把发福肚子上堆积的烟灰掸了掸。 埃德蒙森先生是个挺拔的高个子年轻人,衣着中规中矩,举止非常得体,略带一点目空一切的感觉。 “派克威上校?我是约翰·埃德蒙森。他们说您,呃,可能想要见我。” “他们这么说了?也对,他们可能是知道的。”派克威上校说,“坐吧。”他补了一句。 他的眼睛又开始合上,就在完全闭上之前,他开口说话了。 “革命发生的时候你在拉马特?” “是的,我在那儿。挺讨厌的差事。” “我也觉得会是这样。你是鲍勃·罗林森的朋友,是吗?” “我和他相当熟悉,是这样。” “时态错了,”派克威上校说,“他已经死了。” “是的,长官,我明白。只是我不能肯定……”说着,他停了下来。 “在我这里说话你不需要谨小慎微,”派克威上校说,“我们这儿什么事情都知道。或者说,就算不知道,我们也假装全知道。革命爆发的当天,罗林森带着阿里·优素福飞出了拉马特。从那以后飞机就没有任何音讯。可能降落在某个人迹未至的地方,或者就是坠毁了。在阿罗利斯山脉里发现了一架飞机的残骸,两具尸体。这条消息会在明天发布给报界,是这样吧?” 埃德蒙森承认这些说法都是对的。 “我们这儿知道所有事情。”派克威上校说,“这是我们存在的意义。飞机进入了山区,可能是天气的关系,也有理由相信是人为破坏,甚至会是定时炸弹。我们还没有收到详细的报告。飞机坠毁在一个相当难以进入的地区,曾经有悬赏要找到它,但是这种事情总要很长时间才有效果。所以我们派了专家飞过去亲自检查。都是些官僚系统的繁文缛节,这是自然的。向外国政府递交申请,等待政府部长们的批准,还要行点儿贿——至于当地农民是不是拿走了些可能非常有用的东西,自然更不用提。” 他停下来看着埃德蒙森。 “整件事情非常令人难过。”埃德蒙森说,“阿里·优素福王子本可以成为一名开明的统治者,他有着民主的原则。” “可能就是这个原因让可怜的家伙送了命。”派克威上校说,“但是我们没有时间浪费在讲述国王们是如何丧命的悲惨故事上。我们被要求进行某种——调查。这是利益相关方的要求,他们的意思是说,可以随意差遣大英帝国政府的人。”他用力盯着对方,“明白我的意思?” “这个,我听到过一些说法。”埃德蒙森不大情愿地说。 “你可能也听说了,尸体上,或者说飞机残骸里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就我们所知,当地人也没有翻到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不过说到这个,农民们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他们可以和外交部一样守口如瓶。你还听到些什么?” “没别的什么了。” “难道没有听说过,也许本该找到某种非常值钱的东西?他们把你派过来找我是干什么的?” “他们只是说,您可能想要问我些问题。”埃德蒙森正色答道。 “如果我问了你什么问题,我指望的是得到答案。”派克威上校直言。 “这是自然的。” “你可并没有表现得很自然,孩子。在飞离拉马特之前,鲍勃·罗林森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如果说阿里还信任什么人的话,他应该是一个。来吧,说出来。他说过什么没有?” “您是指什么呢,长官?” 派克威上校紧盯着他,挠了挠耳朵。 “哦,是了,”他嘟囔着,“又想打探些什么,又不想说出点儿别的。我是觉得你干得有些过头了。如果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那你就是不知道了,这事就此作罢。” “我想是有什么事情的——”埃德蒙森小心翼翼又带着点犹疑地说,“有些很重要的事情,鲍勃可能是想要告诉我的。” “哦?”派克威上校带着那种终于撬开了酒瓶盖的神情说道,“有点儿意思。把你知道的说说看。” “不是很多,长官。鲍勃和我有一套很简单的暗语。我们觉得拉马特所有的电话都被窃听了。鲍勃在王宫里会听到些事情,我有时也要告诉他一些有用的消息。所以,如果我们当中的一个打电话给另一方,提到某个姑娘或者一些姑娘,用到‘世间罕有’这种形容,那就是说有事情要发生。” “这样或者那样的重要消息?” “是的。鲍勃在大戏开场的那天打给我,用到了这个说法。我本应在我们通常的接头地点见他——是在某家银行的外面。但是动乱正好在那个街区爆发,警察封锁了道路。我没办法联络鲍勃,他也找不到我。就在那天下午,他带着阿里驾机飞离了那儿。” “我知道了。”派克威说,“知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打电话给你的?” “不知道,可能是从任何地方。” “可惜。”他停了一下,然后很随意地抛出一个问题。 “你知道萨特克利夫夫人吗?” “你是说鲍勃·罗林森的姐姐?当然了,我在拉马特见过她。她带着一个上学年纪的女儿,我和她并不熟悉。” “她和鲍勃·罗林森的关系亲密吗?” 埃德蒙森思索了一会儿。 “不,我不这么认为。她比他的年纪大不少,很有些大姐的样子。他好像不是很喜欢他的那个姐夫——对他总是用‘自负的蠢货’这种代称。” “那人的确是那样,他是我们最负盛名的实业家之一——他们自负的程度可不一般。所以,你不觉得鲍勃·罗林森可能把什么重要的秘密交托给他的姐姐?” “这也很难说——但是不会,我不这么认为。” “我也不这么想。”派克威上校说。 他叹了一口气。“好吧,那就这样了。萨特克利夫夫人和她的女儿正在从海路回来的路上。东方皇后号明天会在蒂尔伯里靠岸。” 他沉默了一会儿,眼睛上下打量着对面的那个年轻人。然后,像是作出了一个决定,他伸出手来轻快地说道:“很感谢你能来。” “很抱歉没有能帮上什么忙。您确定没有什么我能做的事情?” “没了,没了。我想是没有了。” 约翰·埃德蒙森离开了。 之前那个谨慎的年轻人又回到了房间。 “我本想派他去蒂尔伯里把坏消息带给那位姐姐,”派克威说,“她弟弟的朋友——这样的关系。但我还是决定不要这样做。他太死板了,外交部训练出来的,不会随机应变。我还是派那个谁去——他叫什么来着?” “德里克?” “就是他了。”派克威上校点头表示赞许,“明白我的意思了,是吗?” “我尽力而为,长官。” “尽力是不够的。你必须做成。先去把罗尼叫来见我,我有任务派给他。” 2 那个年轻人把罗尼带进房间的时候,派克威上校显然是马上又要睡着了的样子。罗尼个头很高,深色皮肤,肌肉发达,看起来性情开朗,又有些不逊的样子。 派克威上校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咧嘴笑了。 “派你潜入一间女子学校,怎么样?”他问道。 “女子学校?”那名年轻人扬起了眉头,“这倒是新鲜玩意儿。她们是犯了什么事儿?在化学课上做炸弹?” “倒不是这种事情。这是所非常高级的上等学校。芳草地。” “芳草地!”年轻人吹了声口哨,“难以置信。” “闭上你那张臭嘴听我说。已故拉马特亲王阿里·优素福的大表妹,也是唯一的近亲,谢斯塔公主,下学期就要去那儿上学了。这之前她一直在瑞士的学校读书。” “要我去干点儿什么?绑架她?” “当然不是了。我是觉得,就在不久的将来她会成为各方关注的焦点。我要你关注事态的发展。恐怕我没法说得太详细。我也不知道什么事情会发生,什么人会出现,但是如果有任何我们不太喜欢的朋友表现出兴趣,及时报告。观察,这就是你该做的事情。” 年轻人点点头。 “我该怎么进入观察位置?是不是要假扮美术老师?” “学校的教员都是女性。”派克威上校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我觉得我得把你弄成一个园丁。” “园丁?” “是的。我想你应该是懂一些园艺的吧?” “是的,懂一些。我年轻时候在《星期日邮报》的‘你的花园’开过一年的专栏。” “哈!”派克威上校,“这不算什么!我自己也能写一年的园艺专栏,但是什么也不用懂——找几本内容详尽的苗圃名录,再来一套园艺百科,东抄抄西选选就行了。那些套话我都明白。为什么不挣脱传统的束缚,让你的花园在今年有一点点真正的热带风情?惹人喜爱的‘可爱长舌花’,再上一些奇妙的‘有罪生傻瓜’的中国新杂交种。还可以试试红艳欲滴,冠盖群芳的‘邪恶勿忘我’,虽然不是很耐寒,但是种在西边墙角应该可以生长无碍(注:这里派克威上校杜撰了一些植物的名称,将一些短语的发音向拉丁语靠拢,再加上典型拉丁语词尾,构成似是而非的植物学名。原文分别为amabllis gossiporia,sinensis maka foolia和sinistra hopaless。)。”他停下来,开心地咧嘴而笑,“毫无意义啊。听信了这个的傻瓜们去买了花,早霜一出就全部死掉了,然后悔恨不已,早知道就按老样子种点儿爬墙虎和勿忘我算了。不,我的孩子,我说的是真正的干活。朝手上吐口唾沫,拿起铁铲,和堆肥亲密接触,仔细陪护花根,用上荷兰锄头还有各种各样的锄头——要想豌豆香甜,就一定要深耕——还有其他各种各样能累死人的活。你能做到吗?” “我就是干着这些活儿长大的!” “当然了,我认识你的母亲。好吧,就这么决定了。” “那芳草地在招园丁吗?” “肯定会有的,”派克威上校说,“英格兰的每个花园都人手不足。我会给你写几份漂亮的推荐信。等着瞧吧,她们会迫不及待地要你的。没时间可浪费了,夏季学期二十九号就要开始了。” “我一边种花一边睁着眼睛四处打探,对吧?” “就是这样。如果有早熟的年轻姑娘对你有什么想法,而你还有了回应,那就自求多福了。我可不希望你太快被人揪着耳朵扔出来。” 他递过去一张纸。“想要个什么名字?” “亚当似乎挺不错。” “姓什么?” “伊甸怎么样?” “我不是很喜欢你的这个思路。亚当·古德曼就非常好了。去和詹森一起把你的经历完善一下,然后就开始干活吧。”他看了看手表,“我没时间和你讨论了。我可不想让鲁滨孙先生等着。他应该已经到了。” 换了新名字的亚当正朝门口走着,忽然停下了。 “鲁滨孙先生?”他好奇地问,“真是他要来?” “我是这么说的吧。”书桌上的电铃响了。“到了。鲁滨孙先生总是这么准时。” “跟我说说,”亚当好奇地追问,“他到底是什么人?他的真名是什么?” “他的名字嘛,”派克威上校说,“就是鲁滨孙先生。我就知道这么多,所有人都只知道这些而已。” 3 走进房间的那个人完全不像是叫做——或者曾经叫做——鲁滨孙,更像是迪米特里厄斯,或者是伊萨克斯坦,又或者是佩内纳——虽然并不一定是这几个名字。他并不一定是犹太人,也不一定是希腊人或者葡萄牙人以及西班牙人,也可能不是南美人。不过,他看起来最不可能的就是一个叫鲁滨孙的英国人。他胖胖的,衣着考究,黄色的脸,忧郁的黑眼睛,前额宽阔,嘴巴很大,露出超大、极白的牙齿。他的手形很好,保养得非常漂亮。他讲纯正的英语,没有一点点口音。 他和派克威上校互相打招呼的方式就像是两个在位的君主。他们讲了不少客气话。 然后,鲁滨孙先生接过一根雪茄时,派克威上校开始转向正题。 “您提出愿意帮助我们真是太好了。” 鲁滨孙先生点燃雪茄,欣赏地品尝着它。最后他说:“我亲爱的朋友。我只是想说——我总能听到些东西,你知道的。我认识很多人,他们会告诉我一些事情。不过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派克威上校没有对这个原因妄加评论。 他说:“我想你已经听说了,阿里·优素福亲王的飞机找到了。” “上周三,”鲁滨孙先生说,“飞行员是年轻的罗林森。高难度的航线。不过失事并不是罗林森犯了什么错。飞机已经被破坏了——有个叫艾哈迈德的人——资深机械师。本应该是完全可信的——或者说罗林森是这么想的。结果并不是。现在他在新政权捞到一份待遇丰厚的差事。” “原来真的是被破坏了!我们还没有确认这一点。真是一件悲惨的事情。” “是的。可怜的年轻人,我是说阿里·优素福——没有足够的能力来对付贪污腐败和阴谋背叛。他的公立学校教育不太明智——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但是我们已经不用再为他担心了,不是吗?他已经是昨天的新闻了。没有什么比死去的国王更乏味,我们现在关心的事情是,死去的国王留下来的东西——你有你的办法,我有我的方式。” “留下的东西是?” 鲁滨孙先生耸了耸肩膀。 “在日内瓦有一笔不小的银行存款,伦敦也有一笔钱,在他的国家还有一些可观的资产,现在已经被光荣的新政权接收了——就我听到的消息,因为怎么瓜分这些钱还闹得不太愉快。最后嘛,还有一点点个人物品。” “一点点?” “这种东西也是相对而言。体积上很小,至少是这样。很容易随身携带。” “没有在阿里·优素福的身上,至少就我们所知是这样。” “不在。因为他已经把它们交给了年轻的罗林森。” “你能肯定这一点?”派克威警觉地问道。 “要说呢,凡事都没办法肯定。”鲁滨孙先生略带歉意地说,“在一个流言四起的王宫里,不可能什么都是真话。不过确实有不少流言都指向这个说法。” “但是东西也不在罗林森的身上……” “这样的话,”鲁滨孙先生说,“那些东西应该是从别的什么渠道离开了那个国家。” “别的什么渠道?你有什么想法吗?” “罗林森在拿到珠宝之后去了城里的一间咖啡店,没有人看见他在那里和任何人说过话,或者是有人接近过他。之后他去了他姐姐住着的里兹·萨沃伊酒店,上到她的房间,在里面待了大约二十分钟。她当时并不在。他接着离开了酒店,去了胜利广场边上的商业银行,兑现了一张支票。当他离开银行的时候,一场骚乱正好开始。学生们为了什么事情闹起来,过了一段时间,广场才被清理。罗林森从那里直接去了机场,在艾哈迈德军士的陪同下,他检查了一遍飞机。 “阿里·优素福乘车离开王宫去视察新的道路工程,把车停到了跑道边上,和罗林森会合,表示要进行一次短途飞行,从空中看看水坝和新的道路工程。他们随即起飞,然后没有再回来。” “你从中得出了什么结论?” “我亲爱的朋友,和你的推论是一样的。他姐姐出去了,也有人告诉他,她可能要到晚上才会回来。那为什么鲍勃·罗林森还会在她的房间里待了二十分钟?他给她留了一张字条,这最多花掉他三分钟时间。其余时间他都在做什么?” “你的意思是,他把珠宝藏在了他姐姐行李里某个适当的地方?” “似乎是这样,不是吗?萨特克利夫夫人在当天和其他英国人一起被疏散。她带着女儿飞到亚丁,明天船会到蒂尔伯里,我想是这样吧。” 派克威点点头。 “要照顾好她。”鲁滨孙先生说。 “我们会好好照顾她的,”派克威说,“都已经安排好了。” “如果珠宝在她那里,她就也处在危险中。”他闭上眼说,“我非常不喜欢暴力。” “你觉得可能会有暴力?” “很多人都有兴趣。各种各样讨厌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你的意思。”派克威冷冷地说。 “当然了,他们之间会有尔虞我诈。” 鲁滨孙先生摇摇头。“真是乱七八糟。” 派克威上校斟酌着问道:“你本人是不是也有任何——呃,是不是在此事里有什么特别的利益?” “我代表很大一堆利益。”鲁滨孙先生这么说道,他的声音里略有些不满的意思,“这些宝石中的一些是由我代表的团体出售给已故亲王殿下的——非常公平合理的价格。我代表的这些人非常有兴趣寻回这些宝石,我可以大胆地说,他们的想法已经得到了已故物主的许可。我不应该再多说什么了。这种事情很微妙。” “但是你肯定是站在好人一边的。”派克威上校微笑着说。 “哈,好人。好人——是的。”他停了一下,“你是否知道,萨特克利夫夫人和她女儿所在酒店房间的左右房间都住着什么人?” 派克威上校看起来有些走神的样子。 “让我想想啊,我想我是知道的。左手边是安吉丽卡·德·托瑞多女士——西班牙人——呃,在当地的舞厅跳舞。也许不完全是西班牙人,可能也不是很好的舞者,但是在顾客当中还是很受欢迎的。另一边是一个学校教师旅行团中的一人,就我所知是这样。” 鲁滨孙先生赞许地笑了笑。 “你总是这样。我想来告诉你一些事情,结果几乎每一次你都已经知道了。” “哪里,哪里。”派克威上校很有礼貌地否认着。 “就你我二人之间说说,”鲁滨孙先生说,“我们知道的事情还真是不少。” 两人的目光相接。 “我希望,”鲁滨孙先生边起身边说,“我希望我们知道的事情足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