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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明如此,纫兰更是无心针黹。她本信了傅明原先的那番说辞,但日子稍久之后,担忧难免愈甚。老太太比她心里更明亮,着急忧愁之下身子便不大好,纫兰于是索性停了自己的女红去老太太那儿侍疾。新月每日里多半光景也在老太太那儿,几人作伴比起独自一人窝在房中胡思伤神要更容易度日些。 新月见纫兰每日里来得比自己还早,几乎整天整天地待在老太太屋中,便劝她道:“姑娘,老太太这儿有我呢。你若是在屋子里做女红看书久了觉着闷,就过来咱们一道说说话,成天地也不回屋算什么?你不是还有好多活计没做?那些不都是你自己说不假他人之手,一定要自己一针一线地绣出来的么?” 纫兰拉着新月,躲到僻静无人处,“姐姐,我心里有话,也不知道要找谁说,但憋着又实在难受,就和姐姐说了吧,姐姐帮我拿个主意。” 新月闻言,点头,神色认真起来,“你说。” 纫兰轻声一叹,缓语道:“咱们家如今陷入这般困境,不知将来是虚惊一场,还是灾祸难逃。我——我不想连累别人,趁着现在一切不晚,我想让明哥去把我的这门婚事退了,这样,即便有个万一,陶家也不会受我连累。” 新月惊诧不已,“你怎么会这么想?姑娘家定了婚又退婚,以后如何是好?” 纫兰摇头,神色却坚定,“当下已经这样了,哪里还顾得上以后。如果咱们这回躲不过,那这婚即便陶家不退,怕也是成不了了。若咱们这回能躲过去,即便以后我要孤身终老,也没什么。” “终身大事,你如何能说得这般轻忽?” “姐姐,我并非是随随便便将这些话就说出来了的,我想了许久,陶家至今还未来退婚,反而每每差人进府来帮助咱们,已经是仁至义尽。以德报德,这是咱们靳家的家训,我若只顾着自己,怎配做靳家女儿?” 新月沉默了许久,拉住纫兰,“唉,你既然已经想明白了,我多说又有何用?我理解你,却不能支持你,因为我希望你过得好些,可如果这是你的决定,那你便去和老太太说,和明公子商榷吧,他们都比我要通透,也许能为你做一个更好的选择。” “老太太和我爹那儿我想先瞒着,他们现下不宜再为我劳心费神了。等这事定了,大哥的事也定了,该知道时便都知道了。我只愿那时,咱们都平平安安的,我一个人的嫁与不嫁便都不算什么了。” 新月闻言,湿着眼眶宽慰道:“一切都会好的,天无绝人之路,咱们家从不造孽,一定能逢凶化吉。” 纫兰轻声浅笑以回:“但愿如此。” 这日,当傅明到老太太跟前问安后,纫兰便随他一道来到芳满庭。 走了一路,入屋后,傅明将绿菲等人打发到外头去了,问纫兰道:“妹妹可是有话要说?” 纫兰颔首回道:“明哥,我有一事相求。” 傅明问是何事,纫兰便将自己多日来所思所想和决定详尽告知。 傅明如新月一般,沉默了许久,才叹声道:“陶家虽是商贾,却重情重义。我想乐胥兄绝未曾有过要与咱们退婚的念头。但妹妹你说得又何尝没有道理。作为你的兄长,我盼着你好;作为靳家人、乐胥兄的朋友,我却也不希望因为咱们家的事而连累到陶家。” 纫兰道:“旦夕祸福,谁又能料?如果咱们再迟疑不决,大祸临头时,一切便晚了。” 傅明斟酌片刻,“此事我会告知乐胥兄的,妹妹莫再为此劳神了。一切未到山穷水尽时,咱们也不可太悲观,且看明朝吧。” 翌日,仍有陶府小厮往靳府送了滋补药材等来,傅明请他将自己连夜写好的信转交给陶阳。 陶阳收到信后,没有回信,却想方设法进了靳府,一见到傅明,也不如何顾及礼仪了,开口便道: “明哥儿,我绝不同意退婚。” 傅明将他安抚住后,又将信中没有尽说之事,包括纫兰的意思悉数说与他听了。 陶阳听后,却仍坚持道:“若你们没有提出此事,我们不可能退婚,你们主动说了,那便更不可能了。正如纫兰姑娘所言,以德报德,她是这样好的姑娘,我怎能辜负?” 傅明心中颇受触动,微微笑道:“我家姑娘是佳人,乐胥兄亦是良配,只是不知天公是否愿作美,成全你们。” 陶阳道:“若天意成全,我与她做一世夫妻,若不愿成全,我心里也始终有她。明哥儿,除了抵不住的天灾人祸,我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就放手的。你替我和姑娘说声,只要她愿嫁,能嫁,我便不惜一切娶她过门。” 傅明回道:“你是怎样的人,对纫兰妹妹心意如何,我是清楚的。只是你也须得为陶家和尊亲考虑。这样吧,乐胥兄,你回家去和令尊令堂多加商议,再回复我如何?” 陶阳略一思索,明白过来傅明和纫兰的处境与想法,“我这便回府,与我父母说清此事,一定尽快回复,千万放心。” 不过一日,傅明便收到了来自陶家的回复,他将陶老爷的亲笔信与陶夫人赠送的陶家嫡系传媳之物交给纫兰。纫兰接过信件与信物后,潸然泪下。 老太太听闻此事,病中开颜,“当初选了他家果然是选对了。兰丫头,若咱们躲过这遭,你嫁入陶家后,一定要全心侍奉公婆,相夫教子,以报答今日他们这番深情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