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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殊将那梨外边又削去一层,切作了精致的小方块,一一放入水晶盘中,向晏泠身前一推,“殿下请。” 晏泠直直地看着他,她想哭,却已经没有了泪水。 未殊又恍然大悟一般道:“殿下大约不想吃了吧?这梨已脏了。”说着,自拿小银刀串起一块梨,对阿苦道:“大内的秋梨,寻常人可吃不到。” 阿苦笑起来。 她一向喜欢这样危险的游戏。 所以她张开了口,轻轻将那一块莹白的梨衔住,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晏泠往后跌退几步,面色灰败如死。 她已知自己输了。 *** 皇帝归来,头大地看着这一群女人和一个男人制造出的乱象。 “你多大了,还要与她们一般见识?”他对未殊说。 未殊方搁下小银刀,微微欠身道:“公主有命,臣不可不从。臣妻有过,臣不可不正。” 阿苦听着听着,秀气的眉头拧成了一团。 她没有听懂。 晏泠冷冷一笑,“你们得了御批婚状了?行过天地之礼了?这宫女竟然是容成仙人之妻,本宫可真是孤陋寡闻。” 胡皇后静静地插了句话:“这不是寻常宫女,是杜医正的高徒,本宫的大夫。” 晏泠遭皇后呛了声,只得悻悻闭上了嘴。 皇帝让下人来牵走了马,漫不经心地道:“仙人与钱姑娘的婚事朕早已准了,泠儿,你确是孤陋寡闻了。” *** 猎物一数,晏澜果然是第二。 皇帝此时已经舒舒服服地坐在行宫之中,劳累七日之后,大宴铺开,酒食上桌,歌舞袅袅而起,文武官员依次上前向皇帝祝酒,一派君臣和睦之景。 司天台一众人等都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阿苦好不容易不必服侍皇后了,偷跑到未殊和赵主簿中间,搬来一只矮腿杌子,冲未殊笑道:“我坐这边可好?” 未殊摸了摸她的头,她双眼眯得弯起,仿佛被捋顺了毛的小狐狸。赵主簿默默地将自己的座位挪开了。 “你今日真厉害。”阿苦一边说,一边伸筷子去够一道菜,未殊一手敛袖一手将那菜碟子径自移到了她的面前来,“圣上和娘娘都要卖你面子呢。” 未殊淡淡地看着她:“他们也不是卖我面子。” 无妄在一边弱弱地道:“公子,不兴这样移菜碟儿的……” 未殊道:“那我放回去,重新移一次?” “……” 阿苦眨了眨眼,望向未殊身后那个苦着脸的小厮:“上回忘了问,你怎么回来了?小吝呢?” 无妄还没说话,未殊先开口了:“他去了一趟宫里给我办事,现下回来了,小吝也就辞了。” “为什么辞了?” “浪费钱。” “……” 无妄默默地望着公子的后脑勺。他的确进了一趟宫没错,但这一回,他什么也没有说。 公子看起来混沌,其实聪明得让人心寒。如果不是他在最后一刻保持了这奇怪的忠诚,公子也不会让他回来。退一步说,公子让他回来,谁知是不是还埋了后招? 慢慢找回往日记忆的公子,眼神已经愈来愈冷漠。也只有这个出身不明的钱阿苦,能让他偶尔露出温暖的神色。 觥筹交错,宗室官僚们互相敬酒致意。混乱之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摸到了阿苦身边,拍了拍她的肩。 她吓了一跳,回身便看见小葫芦巧笑倩兮亭亭而立,身披大红羽缎斗篷,远山眉,雾影髻,漂亮得像个小仙女。阿苦笑道:“小王爷舍得让你穿女装啦?” 小葫芦矜持地抿嘴一笑,道:“我就是过来给你见个礼。待会儿他便要找圣上讨赏去啦。” 说起那个“他”字的时候,小葫芦的语气当真是百转千回、悠悠荡荡。阿苦心头微痒,既为好朋友高兴,又有一些失落似的,大殿里人语嘈杂,偏还有丝丝缕缕幽细的乐声钻进女孩的心腔子里,这是一种欢喜,却也是一种不纯粹的、自私的欢喜。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她忽然不知哪来的勇气,朝小葫芦笑道:“我知道,他一定得对你好,你一定会是最幸福的!” 染了酒气的夜风扑到人面上,女孩的祝福美丽而澄澈。莫嫮安静地看着她,这个她从小玩到大的小伙伴。莫嫮过去觉得她幼稚不懂事,根本不了解自己的事情,然而现在莫嫮却怀疑,也许只是自己不了解她。 这世上的事情,若真有钱阿苦想的那样简单,该多好呢。 莫嫮渐渐有些嫉妒于小伙伴的简单,嫉妒于她安然牵着的那只手。阿苦身后的男人很沉默,好像已经看穿了她,却善意地不加提点。 莫嫮仓皇地吸了吸鼻子,“你会比我好的。” 阿苦一怔:“什么——”莫嫮已跑开了。嫣红的小斗篷在酒席间展开,像一对嫣红的翅膀。 ☆、第63章 斗酒 胡皇后轻抚着自己的小腹,轻声提醒道:“澜儿来领赏了。” 皇帝端着酒杯望向丹陛下的人。晏澜一身玄色劲装尚未换下,顾盼之间犹带着林中围猎时的山野气,朝皇帝拱手行礼,声音洪亮:“臣求陛下赐臣一桩婚事!” 晏铄觉得好笑,这年头,人人都想成亲了。转过头对胡皇后道:“你看,孩子们都大了,我们都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