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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嘁,带了娃了,早不是花魁了。” “花魁娘子,那女娃娃是哪家男人的哟!” “我看她生了双狼眼睛,莫不是舍卢男人的种吧!” “好歹是个花魁,怎么能让舍卢人……啧啧。” 女人在河岸边沉默地摊开了衣裳,嚼舌的妇人们便一个接一个地抱着衣篮子起身离开,谁都不愿和她多说话。背篓里的小女孩咬着手指懵懵懂懂地看着,女人把她抱了出来,迫使她正面对着自己,神情很严肃:“你给我听好。” 小女孩竭力摆出一副和她娘一样的严肃神情。 “你爹是大历飞卢将军池奉节,可不是什么舍卢人。”女人盯着女孩那双浅色的瞳仁,仿佛想将她看穿了,“你娘……你亲娘虽然是舍卢人,但她很可怜。她和旁的舍卢人不一样……” 末了,女人叹息一声。 “还有一桩,你给我记牢了。”她随手揉乱了女孩的头发,“你老娘永远是花魁。” *** “阿苦?” 喉咙干哑,仿佛是被方才的大火烧穿了。她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失却,只感觉到自己被兜进了一个温凉的怀抱,而后便是水声,和着那泉流叮咚,似最悠闲而无辜的旋律。 水。 她所渴望的水,带着厚实的温度,带着柔软的触感,自唇间渡入。涓涓然,安静地流淌过她的四肢百骸,再将她的灵识一点点地找回。 下意识地知道对方对自己很好,她颇为眷恋地蹭了蹭。“还要……”口中发出猫儿一样细细的嘤咛。 对方不厌其烦地给她喂水喝。她觉得自己几乎被烧残的生命仿佛再次从灰烬里拼凑了起来,如一个初生的赤子被水流温柔地包围,再没有烦恼,再没有欲求,再没有痛苦。 这个人的怀抱,一如三千清凉世界。 未殊抱着她,一口一口地给她喂水,罢了,却眷着她的唇,牙齿轻轻地咬住了,双眼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紧闭的双眼。 眼皮下有眼珠滚动,她在装睡。 他咬了下去。 “啊——”她蓦地惊醒,便对上他近在咫尺的深眸,吓得又是一声大叫:“啊——” 他伸舌头舔了舔自己的牙,并没有血腥味。于是很疑惑地侧头,“我咬疼你了吗?” 她打蛇随棍上,捂着嘴哭叫:“疼,疼死了!” 他看着她表演。 已是后半夜了,繁星满布的夜空于漆黑中透出了幽微的光芒,月亮隐去了考星塔后,阴影将两人笼罩,仿佛是最安全的牢笼。他原是抱着她坐在小池边,她却偏要闹腾,磕磕碰碰间她一脚都踏进了水里。 他终于开口:“你又想掉水?” 她立刻缩回了脚。 他无可奈何地叹口气,“今日为何要乱跑?” 她想了半天,日前所见却已是恍如隔世。似乎是公主要师父娶她,然后自己就跑了? 她挠了挠头,“我也不知我为何要跑。不过,公主殿下比我大了几岁?我得叫她师娘吗?” 未殊定定地看了她半天,好像看着一个傻子。 “你什么眼神……”她嘟囔。 “你……”你不在意?话到口边他却问不出来,反道:“往后不要乱跑,这里阵法很多,会死人的。” “有什么关系,这不都是师父的园子吗?”阿苦腆着脸,不知羞耻地笑,“师父总会把我救出来的嘛,师父总是这样厉害的!” 还真是一点也不在意啊。 未殊想。 “不过,师父,”阿苦忽然又缠了上来,“您一定要给我找个师娘的话,别是沐阳公主好不好?我可得罪过她,她会虐待我的……” 仿佛松了口气般,未殊揉了揉她的头发,“我不会娶她。” 阿苦眼睛一亮:“真的真的?!” “嗯。”未殊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语意含混的话,“我不会娶别人。” 阿苦开心了,一下子冲上来抱住了他:“师父真好!” 未殊由她抱着,心中想,真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丫头啊…… 虽然时常生气闹别扭,但只要一点小恩小惠、一点小小的示好、一点小小的安慰,就能让她心满意足了。阿苦看起来很难哄,其实却是最好哄的了。 小王爷他们将所谓成亲说得神乎其神,而阿苦又如此在意的样子,也许……他是该考虑考虑了。 藤萝扑朔之间,泉水自山壁上滑落下来,溅珠碎玉般跌入池水之中,叮咚有声。夜风拂过池水上的飘萧草木,荷叶蔓生,白莲尚只露出一点小小花苞,已见出娉娉婷婷的风韵。未殊抬起了手,将女孩的身躯温柔地揽住。夜色如隐秘的同谋,将他的心跳和声线都掩饰得很好,他轻声说:“阿苦……” “师父真厉害。”阿苦却满眼崇拜地看着他,“能做出那么厉害的障眼法。” 未殊的眸光微微一静,“那也不完全是障眼法。” 阿苦睁大了眼。 “那是机关。”未殊道,“如若不慎,能伤人性命。” 阿苦这才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哆嗦,不自主地往师父身上靠,口里却还犟着:“你你,你莫非要害我?” 未殊失笑。 “我若想害你,哪里需要这么麻烦。” 说完,他很潇洒地负袖欲行,却又忽而转身,拉过了她的手,“叫你不要乱走,跟我走,知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