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节
谭光皱眉, 低声道:“你为什么没来行围?” “拉稀。”仇远挑眉, 讽刺道:“你们去行围的时候也没叫我啊。” 谭光沉默, 难道是他想多了? 秦秾华先给一脸惊喜的天寿帝行了一礼, 待他请她起来后,才看了眼地上还在惨叫的猪头,道:“第一日举行的庆功宴, 我如何能够缺席?地上这位是……” 秦曜渊回头一看: “……忘了。” “我知道我知道!” 本在人群里看热闹的舒也忙不迭推开前边的人,一个踉跄挤出后, 生怕秦秾华看不见他,大声道: “地上这个嘟嘟是嘟嘟第一勇士!是猪头部可汗的孙子!” 秦秾华:? 舒也一言在都密人中引起轩然大波。 “你竟敢侮辱我们王子!” “你想打架吗?!” 草原四部并非铁板一块, 其余三部的人皆神色窃喜, 乐见都密受辱。 眼见问题即将升级为外交矛盾,舒遇曦沉下脸道: “混账——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给我回去!” 舒也一脸不服气, 但碍于祖父威严, 还是慢慢退回了人群。站在人群里,他不忘嘀咕抱怨:“我说错什么了呀……” 武岳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你什么都说错了,人家是都密第一勇士,是都密部可汗的儿子。” 秦辉仙惊道:“竟然不是嘟嘟部么?!” 谭光垂眸瞥了她一眼:“……多听听别人说话吧。” 秦辉仙拧起眉毛:“你说我是聋子?!” 谭光:“……唉。” 几个小侍抬起进气比出气多的都密王子兼第一勇士,急匆匆地往看城下方有御医值守的帐篷而去。 都密部来的人坐不住了,只留下矮个子的一人,其余人都随着岱钦下了看城。 天寿帝让人在身边给秦秾华加了椅子,待她落座后,笑道:“玉京来得正好,刚好赶上朕给行围冠军颁奖的时候。” 底下又传出舒也的声音: “九皇子还没和燕王打呢!” 燕王一个踉跄,捂住肚子,一把拽住身边人: “本宫忽然腹痛难忍……” 四皇子同情地看着他: “六弟,你捂的是肝。” 因燕王身体不适,这场比试自然没有继续。 秋狝大典的首次行围,冠军最后花落九皇子,连当事人燕王都愿意屈居第二了,其他人自然也没了意见。 众人从看城转移到营地,宫人已经准备好丰盛筵席,所有人落座后,庆功宴从嘉奖行围前三开始。 “九儿今日让朕大开眼界,你想要什么奖赏?”天寿帝笑眯眯道。 因岱钦紧急退场的缘故,筵席中央的空地只站着此次行围的冠军和亚军。 秦曜渊想了想,道:“什么都可以?” “太离谱的不行。”天寿帝看他似乎想搞个大事情,连忙为上一句话打上补丁。 “我想求个恩典。”他说。 “你说罢,朕考虑看看。”天寿帝笑道。 秦曜渊忽然跪了下来。 始终斜睨着对方的燕王瞪大眼睛。 摆满美酒佳肴的长桌上传出阵阵私语。 秦秾华脸上笑意凝滞,心里冒出不好的预感。 “我想从军。”秦曜渊道。 天寿帝一愣,接着笑了起来:“从军好啊,你也马上十六了,可以出去历练了。你是想去你大皇兄那儿,还是朕给你另找一个地方?” “我想去灵州。”他道:“带着阿姊一起。” 这一番话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所有人都变了神色。 灵州和大朔失陷的金雷十三州接壤,去灵州就等于宣告自己有光复金雷十三州的宏愿。大朔花了几十年都没收复回来的十三州,秦曜渊主动想去,可以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勇气可嘉,但他想带秦秾华一起去…… 舒也自认见多识广,也听过几个将军带女人随军的小道消息,但别人带的那是自家女人,解决生理需要的,他秦曜渊出去打仗,带姐姐做什么? 带个娘都还可以吃奶,带姐姐有什么用? 他已非常人,但他发现,秦曜渊比他更非常人。舒也敬佩地看着秦曜渊,为对方的奇思妙想折服。 天寿帝吓了一跳,又不解又惊讶。 “你去灵州就去灵州,为何要带着姐姐?” “灵州有神医,而且山清水秀,适合阿姊颐神养气。” “灵州有神医?你听谁说的?”天寿帝奇道:“既然有神医,为何不请他入宫?” 谭光站了起来,揖手道:“回陛下,此事也是晚生偶然听来,不能完全当真。” 天寿帝起了兴趣:“无妨,你说说看。” “喏。”谭光躬身低头,恭敬道:“晚生听说,灵州有一隐居深山的神医,医术高超,能妙手回春,但其人性情古怪,神出鬼没,且只救身世凄惨之人,官绅、地主、皇室一概不救。若想请他入宫,恐怕比登天还难。” “陛下——” 穆得和起身,大声道: “便是寻常将军带女眷上战场也会遭人耻笑,更不必说是带着一国长公主上阵!先不说长公主的安危问题,若当真如此,首先会叫我们的敌人笑掉大牙!认为我大朔皇子孱弱胆小至此,连上阵杀人都要带个女人在一旁打气!” 武如一皱眉道:“穆大人此言差矣!九皇子带长公主去灵州是为求医,怎么到你嘴里走上一圈,就变成带长公主上战场吹号角了?”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天寿帝双手下压,再次和起稀泥: “好了好了……这事之后再谈。燕王想要什么奖赏?” 随着众人看向燕王,九皇子自请从军的事情就这么糊弄过去。 秦曜渊慢慢站了起来。 他望向人群中的秦秾华,她却微笑看着正在大拍马屁的燕王。 直到庆功宴结束,她也没和他说一句话。 …… 散席后,秦曜渊一话不发,跟在她身后回了长公主帐篷。 结绿刚要倒茶,他抢过茶壶,翻起茶盏,从玉瓶里倒出几粒枸杞泡入。 一杯冒着热气和枸杞清香的清茶出现在秦秾华手边。 她瞥了他一眼,对结绿说:“打水进来,我想净手洁面……” 话音未落,秦曜渊已经撩开门帘走了出去, 净手,洁面,捏肩,按手……当秦曜渊向着她的腿伸出手时,她侧身避开,瞪他一眼: “行了!” “阿姊——别生气了。”秦曜渊低声道。 有些人,个子长得比谁都高,伏低做小起来比谁都可怜无辜。 被他眼巴巴地望着,秦秾华就是有火也发不来。 为了起到教育作用,秦秾华不去看他的眼睛,强迫自己冷着脸道: “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和我提前商量?” “……你不会答应离开玉京的。” 秦秾华皱眉:“我不答应你就能先斩后奏?难道以后我不答应的事,你都要自作主张?” “除了和你身体有关的事,我都愿意听你的。”他拉住她的手,低沉的声音中透出一丝祈求:“阿姊,你明知我都愿意听你的……” “阿姊,你看看我……” 秦秾华别着头,始终不去看他。 少年从坐榻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 她膝上的双手被握了起来,少年乌黑透紫的眼眸真诚而恳切,他将一切向她敞开,包括一闪而过的痛苦和无助。 “阿姊……”他哑声道:“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带偏见看我一回?” 秦秾华被那双眼眸里大海一般深邃的情感吸引,不知不觉看了下去。 “……我什么时候带着偏见看你了?”她开口道。 “什么时候都。”他道。 “我没……” 秦秾华话没说完,他已经把脸埋进她的双手。 两个手心都传来他的温度,带着心酸的暖意冲入她的胸口,打断了她剩下的话。 “你什么时候都。”他的嗓音越发沙哑低微:“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随时可能偷走你东西的小偷。” 秦秾华的嘴唇动了动,却吐不出辩解的话语。 “阿姊,你什么时候能信我一回?”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