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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歇打断:“还忽悠我,我都听到了,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有什么可忌讳的,我也是人。” 萧让见他一副无畏无惧轻佻散漫的样,差点就要被他骗过,却见他握着茶盏的手微微发抖,一滴茶溅了出来,水迹在檀木桌上沥开。 萧让凝望着那滴水迹。 原来他的相父也会害怕,只是不习惯诉说。 萧让心头突然涌上莫大的冲动,想要去拥抱他,给他慰藉。 云歇见他木然立着,还有闲情拍他肩膀安慰他:“我即使英年早逝,也比那些一世庸碌的人来的值得了,珍馐尝过,美人看遍,人世繁华享尽,还有什么可遗憾?真活腻了。” 云歇说的都是真心话。 如果没遇到四有五好局,云歇本就该死在十五岁那年,也就没有以后的一切,这之后的十二年,可以说是他白赚来的。 他十五岁缠绵病榻、药石罔效时就已将生死看开、聚散看淡了。 没有谁会为谁永远停留,就像他娘,说好了要看他子孙满堂,最后还是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所以去留无意,游戏人间方是正事,牵绊都是累赘,是痛苦的根源。 最初的难以置信过去后,云歇颇为平静,他见萧让缄默的样,心里莫名有点涨涨的难受,烦躁道:“好了好了,你看开些,都会过去的!事情没想象的那么糟,你别那么早灰心丧气,早治疗早康复,治不好还能苟活一段时间呢——” 一边的承禄明明难过得不行,听他这话却差点笑出声来。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可能得绝症的是陛下,云相倒像是个苦口婆心规劝的。 萧让喉头滚了滚。 云歇叹了口气:“说来也不是没征兆,我这几日好吃又总想吐,现在想想多矛盾。” 云歇逼逼叨叨了一会儿,见萧让不吱声,有点尴尬,觉得完全是自己自讨没趣,扬扬手:“算了算了,我继续歇着去了。” 云歇懒懒打了个哈欠,转身欲走,萧让却大步流星,倏然从背后环上来,将他抱紧,鼻翼间陡然充斥着清扬不腻的气息,云歇脊背瞬间僵直。 “放开!”云歇恼羞成怒。 “抱一会儿,”萧让扣住他的手,声音有些嘶哑,“就一会儿。” 他不由分说地微微用力箍紧云歇束素般的腰,将人拉得贴自己胸膛更近,似乎这样就能缓解那种云歇或许要离去的窒息溺毙感。 怀中人那么真实温热,萧让却一瞬间看不清未来,一颗心好像从未这么空过。 炽热的呼吸喷洒在云歇耳侧,云歇的耳朵悄无声息中染上了一层赤红。羞愤和诸多掰扯不清楚的情绪一齐上涌,云歇只觉萧让箍着他腰的手滚烫,这热度蔓延到心上,心也跟着烧了起来,令人抓狂。 他是在……安慰他? 他……在意他? 云歇心里乱糟糟的。 怀中人肌肤温润绵软,美玉一样,他没有挣扎,萧让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承禄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云歇见少了个人,瞬间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心跳得有点快,尴尬到手指发僵:“差不多了,可以了,别太过分,也不是小孩子了——” 他虽这么说,却完全是哄小孩儿的语气。 突然卸了冷面,不跟萧让吵架互掐,云歇一时半会儿还真有些适应不过来。 萧让却似乎终于摸到了点门道,似乎只要他软下来,云歇就永远会给他一个满意至极的答案。 这人吃软不吃硬,又倔又死要面子。 要是换在以往,他能偷着乐许久,现在知道了,却突然有些憎恶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早一点,再早一点知道,为什么那么迟钝又生硬。 他的相父有最硬的保护壳,和最柔软的心。 那些个打辞呈的萧让一个都没放。 萧让现在没空管他们,大手一挥将他们全部打包送进了监牢。 监牢里。 “沈院判,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众太医均蓬头垢面,愁眉苦脸。 “不可说!”沈院判穿着囚服窝在角落里,坚持道。 “都这样了还不可说??您再不说,咱小命都得没了!” 众人急得要晕厥,觉得平日里老辣精明、最善于见风使舵的沈院判简直像换了个人,固执地没边。 “左右都是死!”沈院判白他一眼,“虽然只有我一人知晓那事,但既然你们同我一道上了辞呈,我若是说了,他定会以为我将那事告诉了你们,如此的话,我们谁都活不了。” “他?”有人抓住了关键字眼,“他是谁?” 众人纷纷来劲,凑了上来。 沈院判自不会言明,只道:“我若是不说,陛下无缘无故将我等关着,朝中自有大臣替我等求情,我等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我若是说了,你我都得被……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众人瞪大眼,万万没想到事态这般严重。 沈院判恹恹地叹了口气,云相那种身份,他只要稍稍想一下他肚皮隆起的样子,就头皮发麻。 若只单单是云相怀孕,他冒着自己一人被砍脑袋的风险说了也没什么,可云相为何怀孕背后的水太深了,他怕一个不慎,整个太医院都赔进去。 这其中牵涉云相的身世、云相的体质、孩子的生父,个个都是碰一下就能招致杀身之祸的秘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