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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真正面对的那人却依旧不怕他。 “——这样一直看着孤,是不是舍不得孤呀?” 那枚玉扣就摇摇晃晃地坠在他发尾,姜折微也没有丝毫想要掩饰的意图:就好像他根本就不知道那一枚玉扣意味着什么似的,甚至还拖长了嗓子、甜甜腻腻地唤: “这么偌大的宫殿里,此时此刻可只有你我二人哦,裴卿——” “所以裴卿,你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做点什么,好让孤头昏脑涨,忘记了刚刚还在生气?” 姜折微就那样站定在那里,坦坦荡荡、无邪无垢地望向他,眼里带着狡黠的光,那件庄严威肃的魔尊冕服早已滑落到胸前,织金的衣领就松松地挂在漂亮的锁骨上,露出的肩白皙而细窄。 那一身威重端肃的冕服呵,像是一折从他削肩上款款流淌下来的波浪,曲折回转地绕住了那身白腻雪肌。 裴衍之凝眸望了他片刻,冷淡道:“若是尊上想要沐浴的话,就还请快些去,魔界偌大,臣还另有他事——” 那洁白的藕臂环着衣服,一缕黑发绕在柔嫩指尖,姜折微当着他的面将自己的黑发绕在衣襟上打了个结,然后眨巴着琉璃色的眸子,像是突然发现了这件事般,发出了小小的惊呼: “糟糕了,怎么办呢,孤的头发被衣服缠住了,裴卿。” 然后他抬步,将玉雕般精致的足踝裹在衣料里: “……哎呀,真是不好,孤的脚腕也被衣服缠住了呢,裴卿。” 接着他伸手拽了拽衣领,轻轻地倒吸了一口气: “就连孤的身子也被衣服缠住了……怎么办呀,孤出不来了,有没有人能帮一帮孤呢……” 姜折微长长的睫羽微眨,那一双清透的眼里似乎真的要漫上水气,红唇微抿,要哭不哭地望向裴衍之:“孤连路都走不了了呢……” “有没有人快来救驾呀,不然孤被衣服缠住,一定会孤孤零零地死在这里的……” “……裴卿?” 少年微抬着洁白脸庞,脖颈修长,眼神懵懂,流泻出天真又暧日未的气息。 “……”裴衍之没有立刻回答,只站在不远处缭绕的雾气中,一双森凉的墨瞳静静望着姜折微。 “被缠在衣服里了?”他开口,意味不明的重复。 “连路也走不了了?” 慢条斯理地,裴衍之缓步上前,用指尖缓缓捋过那如墨黑发:“如果尊上您连路都走不了的话,那臣若在这里对您做些什么事,是不是也没有人能够听见?” …… 这一日,汤泉宫附近的区域都早已被清空,因此也无人注意,宫中那潺潺动人的水声,连绵着响了一夜。 第二天姜折微连回宫都是被人抱着走的。 这一躺足足躺了一天,到了傍晚时分,姜折微的身上才有了些力气,可以稍微走上两步,动动胳膊动动腿。直到这个时候,姜折微才发现自己拴在发尾上的那一枚玉扣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 “咦?落在哪了?我记得我昨天好像没弄掉啊?”他疑惑地在镜子前转了两转,上下检查,连一点玉屑的影子也没寻见。 系统在旁边麻木地提醒他:“宿主你昨天可是在一个时辰里就死去活来了好几次,哪里还有闲暇注意到那枚玉扣还在不在。” “有道理哦,不过这也没办法嘛。”姜折微眨巴眨巴眼睛:“毕竟裴衍之睡起来真的是超——级带感。” 系统:…… 系统:………… 它沉默地打开系统商城,毫不犹豫地为自己下单了卖得最热门的“清心寡欲佛经100本大合集”。 恰在此时有侍从进来,恭恭敬敬地对姜折微行礼: “尊上,此时已是六点一刻了,授您礼仪的课师还在书房中等您……如今天色将晚,尊上是否还要去见他?” “都这个点了,怎么还有人要去见——”姜折微下意识地就要直接回绝,话到嘴边却突然停了停,想起来一件事:“……礼仪课师?” 别的人可以不见,礼仪课师是一定要去见的。 于是姜折微就换了一身崭新的衣服,穿得整整齐齐道貌岸然地去见了裴易安。只是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选的这身衣服领口稍稍竖得低了些,只要微一低头,就能隐约露出白皙脖颈上蔷薇花一样娇艳暧日未的吻痕。 裴易安走进书房中时,少年魔尊正倚在书案后百无聊赖地翻书,华美的外袍下伸出一截窄袖,连手腕也被严严实实地包住。 见他进来,姜折微合上书,抬眼望向他,勾起唇时露出的依旧是那个浅淡的、礼貌性质的笑容: “劳烦久待了,裴师。” 他淡淡说:“不若我们现在就开始授课吧——” 裴易安一向是个很敏锐的人,他不能不注意到,今天从那双如花唇瓣中吐出对自己的称呼,不再是“裴卿”,而是“裴师”。 ——他顿了顿,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只是那一双裴衍之如出一辙的幽暗眸子里,蕴含的意味却突然森冷了几分,似是有火焰在其下幽幽地焚着,表现出来的温度,却比深渊寒潭还要冰冷刻骨。 深夜。 月色如瀑从廊檐上洒落。 姜折微正朦朦胧胧地在卧榻上小睡,忽然听见宫殿的门扉处响起轻轻的“吱呀”一声,然后是极细微的脚步声,像是有人慢条斯理地踱来,鼻端依稀嗅到了熟悉的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