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一生的殇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让原本污浊的魔都城稍微清新了一些。厚重的空气十分压抑，让所有呼吸着它的人都感到不安，尤其是此时陷入悲伤与愤怒的杀族。自从克里斯蒂安死后，杀族所有人都夜以继日地在魔都城内搜寻着龙刺的身影，更有甚者开始在整个中国范围内寻找龙刺的踪影。

    相比于其他杀族成员，最新加入的章佳楠此时则是坐在萧寒为自己安排的别墅窗前，静静地望着窗外的小雨。此刻他的表情十分安详，似乎并没有什么能够扰乱他的心境。章佳楠此时心里别无其他，只剩下了克里斯蒂安的影子。

    虽然他和克里斯蒂安一直以来都是以宿敌的关系存在，但当两个一直独孤求败的家伙碰到了一起，并且进行了长达十几年的对峙，彼此之间一定会产生一种惺惺相惜的情感。或者说是一种男人之间的友情。

    对于克里斯蒂安的死，章佳楠内心疑问很多，并且这些疑问指向的人都是现任杀族之王的萧寒。直觉告诉章佳楠，克里斯蒂安的死一定和萧寒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虽然自己长久以来惺惺相惜的存在死了，但这并不代表章佳楠内心会产生悲伤，唯一存在他内心的负面情感也就莫过于惋惜。

    他为自己没能和克里斯蒂安分个胜负而感到可惜。

    十年前，当章佳楠败在克里斯蒂安的手下时，这个男人曾经发誓自己有朝一日一定要打败这个家伙。可后来，由于在尔虞我诈的联合调查团以及国际安保组内呆了太长时间，章佳楠深知对于个人来说，有些事情为了大局的利益并不会发生，其中就有可能包括自己和克里斯蒂安宿命般的对决。渐渐地，他对克里斯蒂安强烈的战意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削减。与其说是削减，倒不如说是被章佳楠藏在了自己内心深处，如果有机会能和克里斯蒂安单独碰上，章佳楠还是十分期待的。

    只可惜，这一切的幻想都不会发生。克里斯蒂安已经死了。

    “你为什么没有参与寻找龙刺的行动？”就在章佳楠沉思着这些时，萧寒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所在的别墅内。

    “因为我对这些东西没有什么兴趣，龙刺杀死克里斯蒂安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章佳楠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

    “现在我是杀族的王，你必须遵从我的命令。”萧寒目光冰冷地以一副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道。

    “我拒绝。”章佳楠似乎感受到气氛一下子僵硬下来，双目死死地盯着萧寒，一字一顿地说道：“恕我直言，我知道克里斯蒂安的死和龙刺并没有什么关系，所谓的寻找龙刺并没有什么意义。”

    “你知道真相？”听到章佳楠的话，萧寒心跳加快。难道说，这个家伙知道些什么？不可能啊，那一晚章佳楠绝对不可能在现场。难道是东方雪将秘密透露给了他？这更不可能，虽然现在萧寒和东方雪的关系有些尴尬，但萧寒绝对不会相信东方雪会做出背叛自己的事情。

    “你觉得呢？”章佳楠满脸玩味地笑着反问道。

    一时间，场面一下子陷入了沉默，双方都在竭尽全力打探着对方的心思。许久，萧寒深吸一口气，淡淡地说道：“既然你不愿意就算了，谢谢你给我提供的这些消息，我会适当参考的，但是寻找龙刺的计划我不会撤销。”说了这番话，萧寒算是做了让步，另一边的章佳楠微微笑了笑，也不再多说些什么。

    “你把克里斯蒂安安葬在哪里了？”就在萧寒准备离开时，章佳楠突然叫住了他。

    “荒山墓地。”萧寒一字一顿地说道，“那里埋葬着中国历史上许多英雄，克里斯蒂安被安葬在那里再何时不过了，”说着萧寒顿了顿，加重语气补充道：“更重要的是，那里是我认清自己的地方，我希望克里斯蒂安在那里也能认清自己。”

    “明天我想去祭拜一下他。”章佳楠低声说道。

    “这个随你，不要妨碍其他人的工作就行。”萧寒头也不回地说道，丢下这句话后便离开了章佳楠的别墅。

    望着萧寒的背影，章佳楠眉头一下皱紧，表情也是前所未有地严肃。向来擅长察言观色的他刚才观察萧寒说出这一切的神情，无疑传达给章佳楠一个信息：萧寒所说的很多话都是假的。尤其是当自己说出真相的时候，萧寒的表情几乎可以用奇怪来形容。这家伙，到底隐瞒着杀族什么事情？章佳楠暗暗想道。

    离开章佳楠的别墅后，萧寒的后背已经冒出很多冷汗。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让章佳楠察觉到了事情的某部分真相？无论如何，克里斯蒂安被自己杀死这件事绝对不能被第三个人知道。想到这里，萧寒握紧了拳头，随后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后硬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前行。

    第二日 阴雨

    章佳楠身穿一席黑色西服徜徉在通往荒山墓地的小路上。泥泞的道路已经让原本看起来光鲜亮丽的皮鞋十分肮脏，再加上时不时飞溅起来的泥土沾染到他的裤腿，章佳楠的下身几乎可以用污浊来形容。若是平时，稍稍有些洁癖的他一定会露出厌恶的表情，并且甚至会冒着淋雨的风险弯下身好好清理一番。

    但是此时，章佳楠似乎摆脱了自己长久以来的习惯，一直是面无表情地撑着一把黑色的伞走向克里斯蒂安的墓。

    不知为什么，在出发前克里斯蒂安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但当他再次来到这个地方时，内心一种难以言喻的发扎情感正在蔓延，逐渐爬满他的心头。上一次来到这里，章佳楠怀着一颗向死而生的心，第二次来到这里，章佳楠的身份则是祭奠者。

    此时此景，虽然距离上次在这里和天仙子大战已经有了一段时间，但是仍然有些战斗过的痕迹没有被时光消磨掉。墓地边缘的院墙，墓地中某些亡者的墓碑，还有那些断裂得杂乱无章的树枝，无不显示着这里曾经发生的战斗的激烈。

    顺着墓地中若有若无的道路，章佳楠终于找到了克里斯蒂安的墓碑。

    克里斯蒂安，1971.4.3－2018，世界上最伟大的人。

    墓碑上的文字很简短，但却刚好概括了这人的一生。

    “你来这里做什么？”就在章佳楠低下头默哀时，一个鬼魅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虽然章佳楠此时心情沉重，但是他依然能够感受到任何靠近自己的家伙。章佳楠头也不回地回答着虚肖的问题：“来这里祭奠一下逝者。”

    “我还以为你对王的死没有什么感觉呢。”虚肖淡淡地说道，语气中的悲伤不言而喻。

    “他是一个可敬的宿敌，现在看来还是一个伟大的人。”章佳楠带着赞许说道，“话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说着他转过身看向虚肖，此时后者衣衫凌乱，脸上满是尘土，很显然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清理过自己了。

    “自从王死后，我一直就在这里。”虚肖望着克里斯蒂安的墓碑说道，“王对我的意义和别人不同，在别人眼里，王可能只是一个领导的存在，而在我眼里，王就相当于我的大哥。”说着虚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他闭眼是因为他害怕如果自己继续睁着眼睛，泪眼会不争气地掉下来。

    “你们在鬼龙的时候就认识了？”章佳楠有些诧异地问了问。

    “对。”虚肖点了点头，随后说了一件让章佳楠有些意外的事情：“不瞒你说，十年前那场王刺杀俄罗斯总统的行动中，最后救下王的那个人就是我。”

    “哦？”

    “其实，我救了王，但是王间接救了你。”虚肖缓缓睁开眼，确保自己的眼泪并不会落下后继续说道：“本来那场行动应该由我和王联手执行的，但是王很希望能够和你进行一场一对一的战斗，所以命令我完成一些准备工作后就离开。后来因为我看到了天空中的中国飞机才决定返回确定情况。”

    “是吗？那我还得谢谢你那个时候没有把重伤的我杀死。”章佳楠笑着说道。

    “不不不，如果我选择杀你，一定会浪费时间。要知道，那时候中国的战士们已经开始着陆，每一秒对我来说都至关重要。但是…”说着虚肖将目光从墓碑转移到了章佳楠，一字一顿地说道：“但如果那时候王一定要我杀死你和总统，我绝对会动手。”

    “那时候你自己的决定呢？”

    “从我的角度来说，即使此次任务失败，我也一定要救回王。”虚肖缓缓说道，同时伸出手在克里斯蒂安的墓碑上轻轻抚摸着，好似在抚摸克里斯蒂安的脸庞。

    “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章佳楠问道，“你总不会就这样一直陪着他吧？”

    “我也不知道。”虚肖迷茫地摇了摇头，“或许等我累了，撑不下去了，我就会离开了。”

    “是吗。”章佳楠轻哼道。克里斯蒂安死了，意味着他再也没有办法和他分出胜负了，对于克里斯蒂安也好，对他也好，这都会是一生的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