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8. 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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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看着蝌蚪,好是高兴,有意地拿到冬萍的面前去,还对她说是阿明给她抲来的。 冬萍红红的脸儿变得有点青白了,盯看了阿明一眼。阿明知道得罪了大美人没好果子吃,嬉皮笑脸地想避开她去。 “坏阿明!你还想躲我?”冬萍翘着小嘴儿,上来一把拉住他的衣角。 “冬萍,是小燕她。。。。。。”阿明尴尬地笑着,不知道该怎样解释。 冬萍将鸡腿塞在了阿明的手里:“来,拿去!都冷透了!” 阿明受宠若惊:“这。。。。。。冬萍,你。。。。。。” “不用多说了,快拿去吃掉!”冬萍命令的口吻。 鸡腿虽然冷后不那么香喷喷了,但那嫩皮白肉,阿明的馋涎早就垂得三尺长了,一抹激动而淌下来的鼻里涕,在裤腿上再一抹脏兮兮的小手儿,躲到茶丛里狼吞虎咽起来。 阿明吃入胃了,抹着嘴儿从茶丛里出来。或许是扔在地上的香骨头之故吧,引得一条大黑狗过来。小燕正在偷偷摸摸玩蝌蚪,没留意那黑狗,忽然见了,吓得不轻,哇地一声,把饭盒都丟了,朝阿明这里跑来。 “阿明,我怕!”小燕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身子有点发抖。 “别怕!你不用脚去踢狗,它不会咬你的。”阿明拦在了小燕的身前。 黑狗叼起鸡骨头,张睛看了一眼阿明,小跑着没影了,阿明和小燕便上前去看蝌蚪。那蝌蚪在草泥地上蹦动着,阿明拾起饭盒,连忙跑到溪沟里去舀了水来,然后把蝌蚪一只只弄回到盒里去。 小燕看着蝌蚪没死,脸上绽开了比桃花还要好看的笑靥。 这一幕都被站在不远处的冬萍看到了,那神情有点怨怪的样子。阿明刚吃了她的鸡腿,这样子殷勤地对小燕,也过意不去,便朝冬萍走去。 冬萍一甩辫子,急转身就走了。阿明好像听到了“哼”的一声,心里便觉得有点对不起她了。 “夹在两个小美女之间,我阿明也难呀!”阿明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自言自语道。 天空仿佛哭干了泪,灰蒙蒙的,阴沉而惆怅。 阿明采茶回来,已近五点了。当他走到丁字路口时,远远看见自家门口三个一堆、五人一群站着不少人,似乎在议论什么事。 姆妈在清波门的风暴食品店上班,要晚上八点半下班,刚才回家的时候路过,还进去讨了颗糖吃,绝对不会与阿爸在吵架儿,莫非兄弟们出了什么事儿,引来了这么多人。 阿明豁闪着念头,蒸笼鼻头又冒出了热汗,心急拉污地1往家跑。 他上前去一听,原来高老头的家刚才被“革委会”抄了,大书小书装满两轮钢丝车,不知拉到什么地方去了。 高老头平常总是眯着眼儿笑嘻嘻的,还免费给谢家兄弟书看,有什么好吃的东西也送点过来。阿明吃惊不小,到了窗口,踮起脚儿朝里头看,里头乱糟糟的没人。 之后没再看到高老头过,阿明老是要想他,连续几天做着恶梦,不过记不甚清楚了,只是有个梦,他还依稀记得—— 几个臂戴红袖章的人,抬着大箱小笼,从墙门里出来,哗哗啦啦倒在地上。混乱里,一条黄狗咬着金条,一只花猫拖着奶罩,跑进了阿明的家。阿明喜从天降,捧着吻看,到了楼上正乐呵间,几条彪形大汉飞着爬着入了窗门,蒙着嘴脸,手拿铁棒、砍刀,朝阿明冲来。阿明急忙从腰间拔出手枪来,死命扣着扳机。大汉中枪不倒,依然张牙舞爪,唬得阿明魂飞魄散,从楼梯上一直滚到墨赤铁黑2的天井里。。。。。。 “啪!” 课本打在了阿明的手臂上。 阿明上课恍恍惚惚的,还不停地在成老师的眼皮底下晃着腿儿。 他被罚站壁角。 这是他上学以来的头一次,他羞愧极了,低着头儿,搓弄着衣角儿。 “啪!” 课本又一次打在了阿明的手臂上,阿明这才老实了,垂着手儿,偷偷地掉着泪儿。 “你少儿多动症啊!看来我要通知你父母亲,带你去看一下病。”成老师的目光有点寒冷。 “老师,不要!不要!我不是多动症,是。。。。。。是。。。。。。。”阿明对自家的腿病实在羞于启齿。 “还要狡辩?你上课晃腿不是一次两次了,晃得我都头晕,你还要我来上不上课?” “老师,我实在是。。。。。。是腿痒。” “腿痒?你不洗澡吗?要勤换衣服,看你,上上下下一副肮脏样,哪个同学像你!” 这天放学,在小燕家,阿明草草地做完回家作业,便想回家了。 “阿明,打一会乒乓再回家吧。过两天学校就要选拔校队队员了,你很有希望入选的。” 阿明站在门口,还是想走,小燕正要说话,她的邻居胖姑娘跑了过来。 “阿明,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要回家?”胖姑娘见阿明似有心思,没回答她,便一把抓住他的手:“走!走!走!打乒乓去。今天十一分制,一局定输赢,谁输谁做马,绕桌一圈!” 胖姑娘叫阿雪,比小燕大两岁,是在清波小学读书的,身体好得不用说。 小燕高兴得拍起手来,她打遍女同学无敌手,当选校队女一号手绝无问题。 阿雪人长高了些,似乎又重了十来斤,手劲儿大得很,阿明拗来拗去,居然拗不出她的手掌儿。 红楼是幢军官宿舍,运动房里有两张乒乓球台,平时打球,其他同学不在话下,阿明、小燕和阿雪互有胜负。 阿明拗不过阿雪,只得乖乖服从。 一旦球打起来了,阿明就起了劲头,这是他唯一的体育爱好。 头盘阿雪让阿明和小燕打。 阿明和小燕都是进攻性打法,一拍一挡,一挡一拍,乒乒乓乓,各显本领。10比9,阿明拿到了赛点,只要再赢一球,便能把小燕当马儿来骑了。 小燕弯腰去捡球的时候,阿明蓦然想起那天她骑在他背上的奇妙感觉,还有至今舍不得用的花铅笔,更有那块为他擦鼻汗的香帕儿。 堂堂阿明,岂能以怨报德? 小燕发球,阿明故意入网。随后他又不露痕迹地让了两球,输了局。 小燕骑在阿明背上高兴得哈哈大笑,还用乒乓拍儿轻敲着他的光屁股。 阿雪也笑得东倒西歪,她见小燕迟迟不肯下来,手痒得等不及了,催促着小燕上阵。 她使用的是反胶横板儿,削球和弧圈球刁钻飘忽。也许小燕跟阿明拼了一盘,气力有些不支,败下阵来。 阿雪像只柏油桶儿,格一记3碾过去,鸡呀鸭呀马桶盖儿都腐渣渣4了,小燕如何承受得了。她忽尔绕着球桌,忽尔钻进桌底,不让阿雪骑。 “大姐姐,好姐姐,刮几个鼻头算了。”小燕讨饶道。 阿雪实在也没法儿,便连刮了小燕五六个鼻头。她的手劲或许有点大,小燕闭着眼睛让她刮了十个,鼻头红得像个胡萝卜。 阿明本来对阿雪这头肥猪没什么好感,见她刮鼻头时神气活现的样子,气得白瞳贯日,钢牙吱嘎,恨不得几拍儿把她打得趴下,好为小燕报一箭之仇。 可是这胖妞儿韧性十足,忽削或拉,放起高球,任你拍打吊角,依旧稳如泰山。 比分交替上升,阿明拼尽劲儿,汗如雨下,好不容易杀翻阿雪。 阿雪也被阿明杀得汗水涔涔,她脱了蓝布儿小格子外套,一声不响匍伏到地上,一对肥臀翘得老高。 鼻涕阿二娘的背影,白荷出水带珠已是动人心旌,腰臀细圆衬映更是醉翻人眼,这阿雪直角笼统5的,起伏曲折几乎没有,一点也吊不起胃口。阿明看她那乖乖的样儿,想饶她一马,可转念一想,要是自己输了,她会饶放吗?她刮小燕的鼻子可是一点都不含糊啊! 阿明踌躇的当儿,阿雪侧转身来,一张脸蛋儿像盛开的粉红色桃花,她还用藕节一般的手儿做着钩儿状。 “精干老瘦,武林高手。你个胖妞儿,难道我阿明还怕你不敢骑吗?” 阿明看花了心,惹恼了头,这般想着,分开腿儿,便跨了上去。。。。。。 只沿着球桌爬了半圈,阿明突然感到很不对头,比看鼻涕阿二娘的背影和小燕骑在背上的反应更炽烈。他翻身而下,弯腰抄起书包,也不打招呼儿,掩拢裤儿,直奔家中。 他打开抽屉,东翻西寻,找出一根二号针,扯了一段蓝棉线,眯着眼儿穿进去,然后缝起了裤裆。 他缝啊缝,缝了半晌还缝不到一跨6,手指头都缝得痛死了。 锡顺被革掉尾巴后,说得好听一点,小商小贩的节俭美德并没改掉,他捡回厂里用尽的砂皮,当作布头给孩子们缝衣服。阿明虽不像小时候时不时喳西出,但一紧张还是要发生,所以莲子就把它缝在裤子上,一来牢固耐磨,二来易洗易干。阿明懂得什么,如何能轻轻松松缝合? 莲子上早班回来,看见儿子那模样,心中已猜到了八九分。她早半年就不想再叫他穿开裆裤了,只是上班后,在家时间少,杂七杂八的事体又一大堆,一来二去就疏忽了。 她淘完米,烧上饭,从柜里拿出一条干净的裤子,叫儿子换了,然后取出翻棉被的大号针,手指套上顶针,缝补起来。 阿明闷头想着自家那个小螺蛳的变化,百思不得其解。莲子用顶针一顶一顶,一会儿就缝合好了。 阿明换上不开档的裤子,此后上学,再也不怕与同学骑马斗阵了7。。。。。。 【注释】 1心急拉污:杭州话,心急得就要大便。 2墨赤铁黑:杭州话,漆黑一片之意。 3格一记:杭州话,这一下。 4腐渣渣:杭州话,像豆腐渣一样。 5直角笼统:杭州话,形容物体上下部的大小形状没有明显差别,或对人对事的看法直截了当说出来。 6一跨:手张开的长度。 7骑马斗阵:一种小孩游戏,用左手抓住右脚踝,放在左腿上,左脚独立跳动,与他人冲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