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干什么呢？打孩子手上有点分寸行吗？这俩孩子干什么事儿了你要这么往死里打她们！”杨青本来就是爽利的性子，说话也直接。

    “关你屁事！老娘打的是自己的家的崽子，就算是打死了，也是她们活该！”葛春草认出杨青就是那天在大礼堂站在杨云旁边的女人了。这也不是葛春草记性好，而是杨青实在是太有辨识度了。这金黄色的头发，绝对是整个军区头一份儿。

    杨青听了这话，火儿窜的更厉害：“你的孩子被你打死就活该！那谁当了你孩子真是倒了十八辈子血霉！”看到探出头来的元宝，杨青指着他问道：“都是你的孩子，你怎么就打这俩，那个呢？”

    葛春草飞速把元宝护在自己后面：“小丫头片子跟我们元宝怎么能放在一起！你真是脑子有毛病吧！”

    看着杨青更生气的表情，葛春草也不想和她多说什么，闭了闭眼：“行了，老娘今天不打这俩小兔崽子了，你也走吧，别耽误我收拾东西。”

    见杨青侧过身子，她低声咕哝：“怎么管个孩子都老有人管三管四的，等到换了地方老娘受得气都要从这两个小崽子身上讨回来！”

    很不幸的，这句话顺着风，直直的传进了杨青的耳朵。

    第36章

    杨青这暴脾气啊， 等到把林舒做的糕点都运到店里，转头就去找了杨云。

    左右下午才正式卖，大中午的出去一趟也没啥。

    杨青想让她大姨帮忙想办法， 留下来那俩孩子。这俩小姑娘太可怜了， 反正她是看不下去了。等到葛春草走进去的时候，杨青还看了看俩小姑娘的胳膊上， 全是青青紫紫的颜色。这他娘的根本就不是教育孩子了， 完全就是虐待啊！

    “大姨您是不知道，就小舒对门那邻居真不是个东西，就根本不把她们家那俩小孩儿当人使。人家家打孩子，就是啪啪两下过得去就行，她可不一样， 我可看出了， 这位就是想往死里打。”

    杨青刚刚运了东西，回来的时候还喘着粗气， 连珠炮似的和杨云说了这么一段话， 坐到家里的沙发上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咕咚咕咚的往下灌 ，灌完了把搪瓷杯子往茶几上一砸：“大姨你就让我姨夫直接管管吧， 他官儿那么大肯定有辙。”

    “你姨夫也不是神仙啥都能管。”杨云轻拍了一下杨青的背， 让她注意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这葛春草杨云也是知道的，两个人还因为她们家那俩小姑娘产生过摩擦， 这位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说十足十的了解，杨云自认为也是能了解个七分八分的。相当泼辣，不讲道理还喜欢显摆。她也不太喜欢。可是对方都要走了，说到底，这孩子怎么管都是别人家的家事儿。放到乡下这样的情况也不是没有的， 她们外人的手不好伸得那么长。

    “不是，大姨你知道她多过分嘛。我知道这小孩儿都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爸还打过我呢，但是她们家那个性质不一样的。葛春草还说要等到换个新地方找这俩孩子算账来着！这哪儿是母女俩啊，分明就是仇人！”

    “什么仇人啊？”胡司令下班回到家就听见了杨青的最后一句话，一看家里的沙发上正坐着杨青，当即笑开了，“小青来了啊！来了就多陪你大姨待会儿，省的天天说我不着家没人陪她。”

    “我才没这么说呢！”杨云反驳。

    胡司令不置可否，摸了摸一边码积木的雯雯的脑袋，放下自己的公文包。

    解大衣扣子的时候，随口问杨青：“你刚才说什么仇人啊？这要是有什么人能跟你结仇我可真是挺好奇的。”

    杨青这孩子，打小儿就胆子大，头几年的时候，见天儿的去黑市淘换好吃的好喝的，跟人家那块儿的倒爷都快混成兄弟了，人家去黑市买个东西都战战兢兢的，就这孩子买了还不罢休，还开始跟着卖，她爸怕出事，拦着骂着不让干，甚至还把她锁在家里不让出门，可是这都愣生生的没拦住这祖宗。

    现在自由贸易市场开放了，杨青直接啥都没想就跑去了深城，就因为听说那儿好东西多，乱七八糟的带了一堆衣服。卖的还都算得上不错。声音上了就开始打食物的主意，衣食住行她是要干个遍。这些年来她认识的人可是不少，哪一个都跟她称兄道弟的，胡司令有时候还和杨云感叹，她这个侄女就是天生做生意的料子。

    就这样一个八面玲珑，长了十个心眼儿的鬼灵精竟然说有仇人了。可不是让人好奇嘛。

    “什么仇人啊，她能有啥仇人。”杨云白了杨青一眼，“就是又爱多管人家家的闲事儿了。就她这热心肠，可真是独一份儿了。”

    杨青性子爽利，热心肠的性子杨云知道的清清楚楚。

    “什么叫我多管闲事儿嘛，明明是那女的她太过分了！都是亲生的，至于嘛！要是搁在过去，估计她都能给自个儿亲生孩子卖了。”

    杨青剥开了桌子上的坚果开吃。她饿了，早上起来没吃早饭她就去了林舒那里运东西，现在才完全闲下来。

    胡首长点点头，也没多问。

    杨青的店面下午就开业了，身为大姨，杨云还是挺关心她的，等她吃的差不多了，关心的问：“你那店怎么样了，你打理好了吗？”

    杨青原来就是想做个小卖店，因此租的小店根本就不大，差不多就是二十平米的样子。可是这店铺是真的好，二十多平米的店面后面，还藏着一个厨房和一个能睡觉的地方。林舒做的东西不多，但是之前杨青从其他地方也进了一点水果罐头啥的，勉勉强强也把前面塞的满满当当。

    听见杨云这么问，她拍了拍手，抖下手上沾的碎屑，回答道：“没问题了。”

    抬头一看表，已经快十二点半了，抓起自己的呢子大衣风风火火的走了，边穿衣服边对杨云说：“大姨到点儿了，我得走了啊！我跟你说的那俩小闺女儿，你就帮我想想办法。我最看不上那种人了。”

    也没等着杨云回答她，人就已经消失在门口了。

    “哎呀，这孩子，越来越没有小姑娘的样子了。”杨云在后面直跺脚。小姑娘家家的哪有她侄女儿这么大大咧咧的。

    “小青这性子挺好的，起码不会被别人给欺负了。”说着，胡首长拍了拍雯雯的后背，“回头跟你小青姐姐多学学，你回头出去也不会让人给欺负了。”

    雯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杨云瞪着胡司令：“你能不能教点好儿。”

    说着也不理他了。

    ———

    杨青选的地方正好是县城最繁忙的那条街道的街角，她定做了一张鲜红色的大牌子挂在门口，在灰蒙蒙的一片中特别显眼。杨青也不乐意弄那些个叫起来怪文气的名字，洋洋洒洒的只请人写了糕点屋三个大字在上面。

    杨青自己手里不缺钱，找了两个小工帮忙。因为做的是吃食生意，杨青特别注意卫生，自掏腰包给这俩小工都买了干干净净的工作服。这还是她上回去南方的时候跟人家学的。把人拾掇的整整齐齐的，顾客才会乐意进你这家店。

    现在正好是周六，工厂最近这些日子效益不好，周末也没啥人加班，反而都放假在家。闲人多了，来逛集市的人就多了。杨青这店本身就在街口，牌子又好看，引人注目。为了招揽客人，她还在店前面贴了两个大红色的开业大吉。

    开业的鞭炮刚结束，就有十来个人进了她这个店铺。

    一般国营商店的糕点都是摆在柜台里，杨青也学着人家把东西都摆在了橱柜里，定了漂漂亮亮的大橱柜放着。还特意用了玻璃，透透亮亮的。好看是好看了，但是付钱的时候，饶是杨青一向都大手笔惯了，依旧还是忍不住肉疼。

    林舒做的东西被她给特意放到了店中间最显眼的地方。

    这十几个人有一半儿都是老头老太太，本身看着这糕点都挺好看的，但是再一问价格，倒是被吓了一跳，将近一块钱一斤啊，比那国营商店里面的外国糕点价格还要高。

    老太太当时就不高兴了，撅着嘴嘟囔着：“不就是点儿破点心吗，你们打算抢钱啊！”

    杨青倒是也没生气，慢悠悠的给老太太解释，顺便提高了一点声音，也将给店里面的其他人：“我们店里这糕点啊，都是请人做的，人家都是祖传的手艺，这手艺就值得上这价儿。我们这儿卖的和外面的可都不一样啊！”

    林舒是不是祖传的手艺杨青不知道，但是杨青知道，这手艺在这个地界儿上，林舒敢说第一，都没有人敢说第二了。

    这糕点是挺香的。杨青也没有全部都放进去，反而拿出来了一些在外面放着。杨青还拿了小纸盘，把点心分成了一小块儿一小块儿的给人试吃。这卖吃食的，先尝后买才卖的出去，尤其是她们价儿这么高的。

    传统点心的香味儿并不浓郁，但是一直淡淡的飘在空气里面。一闻就知道这东西肯定不错。老太太接过杨青递过来的一个牙签儿的豌豆黄，往嘴里一送。入口香甜绵软，即使是她已经掉了好几颗牙也不影响吃。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尝起来就知道是好东西。

    但是这东西再不错，卖这么贵的价格对这些人来说也是不能接受的。有这钱都够买两斤桃酥了，这东西又不是肉做的，怎么就那么贵呢。

    再转过头来看看杨青店里面的其他东西，大多数也是便高档一些的。杨青本来的目标客户也不是这些人。就因为进的东西都是上了些档次的，所以她当初才那么费劲的想扒拉一个点心师傅过来。

    见了价格离开的人不在少数，不一会儿，原本还略有一些拥挤的店铺里面就变得冷清了。倒是杨青之前准备出来的试吃品被吃了一半儿多。

    李红看着空了一半儿的盘子直肉疼，这可是一块钱一斤的点心啊。三个盘子里面的东西被吃掉的搭在一起，她觉得怎么也算得上五六毛了。五六毛钱，都已经够买斤肉了。

    她把东西摆的更加整齐了一些，凑到杨青身边：“老板，要不咱别摆出来试吃了，怪贵的东西。”

    看她心疼的真情实感，眼睛都跟着瞪圆了，杨青就知道自己这员工没找错。她拍了拍李红的脑袋：“放心吧，去把东西摆上，这点还吃不垮店里。”

    第37章

    李红年龄不大， 也就是十七八岁的样子，这是她找的第一份儿工作。听见老板这么说了自然是无条件的服从老板的指示。

    这条街是县城最繁华的街道，有这种舍不得花钱的老太太， 当然也有舍得花的工人。她这个店是私人开的个体户， 人家不知道她这儿卖的东西是什么味儿，看着价格肯定会掉头就走， 她还不如拿出来先让大家尝尝， 把口碑打出去。到时候人人都知道她这儿东西好吃，哪怕是没啥钱的，也会省出点来买着尝尝。

    两点多的时候糕点屋来来回回了得将近一百号人，卖出去的东西也寥寥无几。杨青倒是一点儿也不着急，现在本身就是人少的时候， 等一会儿就该热闹了。

    林舒当然也知道今天是杨青的店开张的日子， 早早的把大厨房该做的事情做完了，骑着自行车过来找杨青了。宋文华之前教林舒骑自行车教的很认真， 林舒学会了之后确实觉得交通方便了很多。这东西可比轿子快多了。

    进了门就被惊艳到了。店里面被杨青布置的干净整洁。刚刚来了很多人， 弄脏的地面也被李红及时的打扫干净了。

    看到了林舒来了，杨青露出了惊喜的眼神。

    “小舒你来了啊！”

    林舒点点头。

    杨青又道：“来视察我们这小店来了不是，随便看看吧， 看看你满不满意。”她大大方方的把林舒往里面请。

    林舒左右打量：“你弄的真好。”

    只是看到店面中间放的她做的东西还是没有少多少， 露出了担心的脸色。

    林舒是掐着量做的，打眼一看就知道这东西根本就没卖出去。虽然林舒对自己的手艺有十足十的自信， 但是毕竟是换了个时代，没准儿这儿的人不吃她的手艺呢，她怕拖了杨青的后腿。但是不应该啊，她做的那些吃的也不是没有在大院儿里面分过，大家的评价都很好啊。

    见她疑惑不解的样子， 杨青脑子转了一圈儿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了。她把手臂搭在了林舒的肩膀上：“怎么？担心我卖不出去这些东西？”

    林舒点头。

    “放心吧，对你的手艺自信点儿，买这东西的人还没来呢。你这手艺，绝对不能随便出价！”说着，门口就传来李红往里面引客人的声音了：“你好，欢迎光临。”

    这个也是杨青从南方学来的。杨青上回去深城可算是把人家那儿最繁华的地方底朝天的好好研究了够，学到了老多的东西用到了自己的生意上，虽然路费挺贵的，坐个火车再加上吃住要好几十块钱，但是杨青还是觉得格外的值。

    来人穿着黑色的整齐时髦的灰色西服，用发胶把自己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外面套了个跟杨青那一件相似的黑色大衣。整个就是一个是时髦男青年的样子，当然，如果忽略他左手边领着的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被裹的像是一只圆圆的皮球，艰难的在袖子里面探出自己的手来。

    进来的第一眼，她就被中间柜台上面那白白软软的东西吸引了，指着对男人说：“我想要那个。”

    那个是林舒用家里剩下的一点牛奶做的牛乳糕，本来就是个特别适合小孩子吃的东西。但是这东西长得平平无奇，林舒也就没有做多少，怕卖不出去。

    男人没说行，也没说不行，牵着小孩儿走进来了，然后撒开手：“你吃什么自己看。选好了再说。”

    杨青一看，生意来了，立马上前去介绍。可是难的是，这东西她也没吃过，是林舒这回做的新东西。其他的怎么做用了啥她都能多少说出来一些，但是这个她就真的不知道了。

    杨青现在无比庆幸林舒因为不放心过来看了看，这不就帮上忙了嘛。

    杨青轻声的叫林舒：“小舒！”

    林舒本来是靠在角落和杨青说话的。见有客人来了，她自己不太擅长这种迎来送往的事情，索性就直接躲的远了点，听见杨青叫她，才慢慢的从角落里走出来。

    西装男人本来还在百无聊赖的看着墙边的一罐一罐的罐头发呆，老板叫人他才不经意的往左边扫了一眼，眼睛就再也移不开了。

    林舒穿了最近很流行的黑色喇叭裤，显得腿又细又长，即使因为冬天天气冷，她在里面又套了一层的棉裤，也依旧显得很瘦。上以穿了一件湖蓝色的衬衫，林舒本身就偏保守一点，将上面的扣子扣的规规矩矩，倒是在右胸处别出心裁的绣了一朵小花儿。

    本身她还穿了一件厚棉袄，但是杨青的店里面实在是太暖和了，她就直接给脱了。

    她上前来，西装男人的眼神弄的她怪不舒服的，于是林舒蹲下身子，只和小女孩儿说话，但是声音放大，保证恰巧能让西装男人听到：“这个是牛乳糕，用糯米和牛奶做的，很适合小孩子吃。”

    她的声音便清脆，慢慢的解释，听起来舒服极了。

    林舒都感觉到了男人的眼神不对，杜鹃当然也感觉到了，等林舒说完站起来之后就挡在了她面前，端了一小块给小女孩儿试吃，站起身来对着男人：“您女儿看起来挺喜欢的，您要不要也尝尝？”

    杨青说着的同时暗自在心里唾骂：什么人嘛，孩子都有了还耍流氓。

    这会儿西装男才算得上意识回笼。

    话音刚落只看见男人连连摆手。杨青以为他不想试吃，挑了挑眉打算把盘子直接收起来，就听见西装男解释道：“不是不是，这不是我女儿，这是.”他看了看林舒，“这是我妹妹。”

    妹.妹妹？这两个人看上去得查了快二十岁吧。但是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

    小女孩吃了一块牛乳糕，跟着点头：“是啊，这是我哥哥，不过我哥哥一点儿都不好.”

    小女孩儿看起来还打算跟这两个人控诉自己哥哥的无良事迹，被西装男堵住了嘴，他在小女孩儿耳朵边说了些什么，就看见小姑娘特别高兴的拍拍手，对杨青说：“姐姐你帮我把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拿一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