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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即便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双腿踏进药汤的那一刻还是窜起一股针扎似的疼痛。 方才思的想的尽数不见踪影,于笙鬓侧冷汗大滴大滴落下,有那么一刻谢残玉都想将人从里边拎出来,但是大夫几次三番强调,未免于笙小小年纪就落下病根,他终是收回手,眸子盯着于笙纤瘦的脊背不作声。 “公子?”于笙手指扣紧手心,几欲撕下一片皮肉,才勉强咽下到嘴边的痛吟,孰料一抬头仍然看见谢残玉长身玉立站在旁侧。 “你……小腹右侧,是否有……”谢残玉自方才便不大对劲儿,于笙人站在浴桶中,身上单薄的里衣早就湿了个透,这会儿被疼痛搅得脑中一片混乱,嘴却动了动,往自己身/下看了一眼,下意识回答,“有一颗殷红的小痣……” 谢残玉脸色微变。 浴桶里的药汤蒸腾着热气,映着于笙泛红的小脸,谢残玉就听见于笙似回忆又似怅惘,“我爹还在时,我便被拍花子的拐走过一次,那时年纪尚小,不懂人能坏到那种程度……先是被困在一个泔水桶夹层,后来辗转锁在废旧院落……” 他晃了晃脑袋,又继续道,“说起来我记性不差,但是关于那会儿的事情记得有些模糊……一个独眼的壮汉并一对假夫妻,给我喂了半颗松果,我说不出来话……嗓子也磨坏了,一有机会想要逃跑就被他们抓住一顿好打……” “……后来,后来是被过路的行商发现端倪,与我一起被抓的有三个,不对,应当是四个人……” “只是那个人好像不会说话,人也阴沉得很,我给他馒头吃,他不仅嫌脏,还扔了……” 于笙觉得自己的记忆力有些偏差,他揉了揉脑袋,费劲地从记忆深处抠出一点深刻的印象来,“拍花子那三人里边,那个女子最坏,她挑着晚上去扯那个哑巴的衣裳,别人都假作听不见,和我们一起被绑的那三个孩子怕被打,我叫了他们几次也没得到回应……” “于是,我摸到一块有棱角的石子,从背后朝那女子砸下去……” 说到这儿他有些慌乱,“我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后怕,那石头太小了,只擦着那女子的耳朵过去,最后只是划伤了一点……虽然换来一顿好打,但幸好救下了那个人……” 于笙轻松地笑笑,“其实到现在回忆起来仍旧像是一场梦。” “后来被人救下,我爹一个大男人抱着我大哭了一场,他说,他梦见我给人家当仆役,因为做错了事被打断了腿……我娘也跟着他哭,又说我爹因为找不到我跑到村上的祠堂去叩头,说只要能换我安全归家,他就是折了一半阳寿也甘愿……” 他眼眶微热,“兴许我爹那话说得太重了些,后来……他便没了……” 谢残玉看他指着自己的小腹,“这颗痣原本是没有的,是那个……”他声音略哑,“是我被拍花子那女子报复,用烧红的铜丝烙出来的印子,只是……后来不知为何,慢慢凸起,长出来一个红痣……” 于笙带些怅然,“我不敢告诉我爹,怕他难受……可是他知道,有一次喝多了酒,抱着我闷闷地哭,说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我……我其实从来都没怪他……” 谢残玉摩挲着于笙的发,“你爹很好。” 不过四个字,于笙红了眼眶,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谢残玉心尖刺了下,一时竟不知如安抚。 于笙垂着头,忽而也觉出几分不妥来,他一抬头,泛红的兔子眼撞入谢残玉眼帘中,二人一愣一怔,也不知过了多久,兴许只是瞬然,于笙喉间哽咽的一声叫他刹那间尴尬得不知所措。 “我……我,对不起……”于笙局促得不行,头顶一缕发丝翘起来,颤了又颤,“我没想说这么多叫你心烦,只是……只是……” 他“只是”了半天竟不知要说什么好,谢残玉比他感觉更甚,好半晌才道,“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 于笙讶然地看他,不知他是何意思。 又是三日。 于笙勉强能下床榻走几步,侍女不在,他乐得自在,能这样出去转一转,心情都好了不少。 谢府不算小,听闻是前朝一位不受宠的郡王所居,只是后来战乱迭起,毁了大半,辗转成了谢家所有,直接推平了原有的亭廊在上边重建。 假山是自江南送过来的山石,水是引了镇外山上的活水,于笙拄着一根骆迟削好送过来的拐,慢腾腾地走到院子外边。 这日天气晴好,只丝丝缕缕云,暖洋洋的阳光照在身上暖和又舒服。 于笙喟叹了声,一时竟有些恍若做梦之感。 王秋和娘亲不在身边,他也不必天未亮就起来担水,喂养鸡鸭,只是这样的日子他真的心里踏实么? 于笙伸手在虚空抓了抓,也不知王秋和娘亲现在可好? 王全生拿了那一笔银两,应当是又去赌了的,就不知那一百两银子能叫他赌多久。 “唉……” 一桩桩事还是压在他心头的巨石,于笙这多年哪里与王秋和母亲分开这么久,这几日一旦空下来便忍不住去想。 “小小年纪愁成这副模样,皇帝也不似你这般忧心得食不下咽,寝不安眠……” 身后熟悉的声音响起,于笙扭头又惊又喜,“公子!” 自那日他药浴之后,谢残玉就有要事出去了,这几日都是骆迟在他身边打转,偶有几次提起谢残玉,骆迟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