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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却不巧。”李温棋说着,表情间倒没多大担忧。 眼下这离镇不近离城不少的距离,实在有点尴尬。李温棋举目四看,旁边绿油油的一大片水田后面,依稀有高低错落的几片屋檐,其间炊烟袅袅。 李温棋让人把花轿暂且停在旁边的茅寮里,和明平去了水田对面的农户,想借用些工具,把塌方的路段填平了。 那农户一见李温棋,倒是颇显熟稔。 李温棋大江南北地跑,上至高官下至草莽结识得不少,路见不平也会拔刀相助,因而不少人都承过他的情,只是人多了他自己倒不见得一一记着。 农户得知今日是他娶亲,恰被塌方所阻,都不消他多说,自发集结了村民,带着一应锄头铁锹帮忙填路。 李温棋满怀感激,忙让明平先入城通知家里人其中情况,免得因为误了吉时而担忧,一面又令人捎带些瓜果过来,给帮忙的村民消暑,他自己也不甘闲着,抄起铁锹就加入了填路大军。 那姓王的农户见状,忙将他拦在一边,说道:“今天是七爷您的喜日子,可别腌臜了这身喜服。您就一边站着,我们兄弟保准不让您误了大事!” “王大哥哪里的话,我不过是运气好投生到了祖宗庇荫的人家,一样是两脚踩着泥地过活,没什么不同。”李温棋将袍角一撩别在腰间,崭新的靴子踩在铁锹沿上,使力下去。 农户听他一番话倒是与别些个贵公子大为不同,又见他干活利落,爽朗地笑了一声,招呼着村民加快动作。 荣峥打点好自家的迎亲队伍,转过来看见李温棋伙同村民在填坑盖土,思虑再三觉得自己也不该闲着,只是终究有些忌讳泥土沾染自己的喜服。 他又不似李温棋一般,打小就跟着家里老太爷大江南北跑得习惯,上天揽月下河捉鳖的,铁锹没铲几下手心里就有些刺刺的,竟是打了几个水泡起来。 随行的仆人忙将他请去了一旁歇息,自己代劳,也不必让外人说闲话。 一帮汉子在这头井然有序地填埋路段,那厢两顶花轿静静放置在茅寮中,外面两家的婆子坐在一处,看着水田前攒动的人头,一边嗑瓜子一边闲磕牙。 穆青霜在花轿中坐了半晌,只觉得腰也酸屁股也疼,抻了个懒腰兀自掀了盖头,悄悄扒拉开半拉帘子,见茅寮中也没旁人,便干脆半顶着盖头下了轿。 她隐约听见是两家娶亲的碰到了一起,却不知是谁家,见旁边与自己一般无二漂亮精致的花轿,打量几下后便掀了起来。 里边的新娘子大概也是闷得久了,正偷偷掀起盖头缓口气。帘子冷不防被人掀起,外面的微光一照,新娘子下意识瑟缩一下,如同一朵受了惊的海棠花。 穆青霜看清新娘子的面容,细长的眉毛先是抬了一下,继而又蹙在了一起,“满满?” 新娘子叶满看清楚来人,缩手挡着的袖子才放下去,脸上绽开两抹笑靥,甜甜的小梨涡也漾起来,一下起身就朝穆青霜抱了过去,脆生生喊了声:“穆姐姐!” 穆青霜揽住她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身子,感觉还是跟幼时一样,软绵绵的像草茶巷子里老伯卖的棉花糖。 穆青霜掐住她软乎乎的脸蛋,朝茅寮外面正聊得火热的婆子看了一眼,压低声音:“怎么你也嫁人了?我还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什么时候说的亲?” 穆青霜一连几问,叶满不知道该回答她哪个,实则也回答不上来,只能捡自己目前了解的,“是母亲安排的,我也不知道。” 叶满这一句话,倒也不必穆青霜再问别的的了。 两家毗邻而居,叶家的情况穆青霜再明白不过,只是碍于她终究是个外人,不好插手太多。 但见叶满如此不清不楚就要嫁人,穆青霜还是忍不住对她的主母有所气愤。 叶满是叶家庶出的女儿,生母便是当家主母的陪嫁丫鬟。因为叶夫人生了一子后伤了根基,怕叶老爷纳妾分宠,所以才主动把陪嫁丫鬟给开了脸。 能有此想法来拴住男人,可见叶夫人也不是个多大度的人,后来叶满出生便多不待见母女二人。 叶满生母苦命,生育之后调养不好,吃药的日子比吃饭都多,不消几年就撒手人寰了。叶满这个本就不受宠的庶女,就更加不被重视。 穆青霜比叶满大两岁,从小就是一副侠义心肠。有一年冬天见小叶满蹲在自家的后门上,两个脸蛋冻得通红,正伸着白嫩的小手团雪。也不知是小孩子见了雪嘴馋,还是肚子饿得慌,叶满团好雪球,便下意识伸舌舔舔手上的雪水。 穆青霜见了,便把自己刚买的红豆饼给了叶满。 后来细问,穆青霜才从叶满细声细气的小嗓音中得知,她哥哥砸坏了父亲高价买来的砚台,却谎称是她的错,她便被母亲斥责一通,罚她一下午不许吃饭。 叶家长子一肚子坏水和叶夫人的不分青红皂白,从此在穆青霜心里就有了印象,经常苦恼自己还不长大,没办法把恶人都揍个鼻青脸肿。 穆青霜把叶满当成雪地里的小白菜,自小护得很。可是长大之后,她逐渐明白了许多事,知道自己即便有一腔热血,却也不能由着性子来。 不过举凡能出手的时候,穆青霜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私底下还吓唬过经常找叶满麻烦的叶家长子。只是叶家关起门的事情,她到底不能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