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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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偌大的衣帽间里, 空气似乎有一瞬间的凝滞。 顾新橙嘴角挂了一丝嘲讽的笑,是真的嘲讽——她以前从不会在傅棠舟面前露出这般挑衅的神色。 顾新橙:“那你扔了吧,反正你也不缺这点钱。” 时隔几天不见, 她瘦了一点儿,圆润的下巴收成一个窄尖儿。 眼睛还是很漂亮, 精神不错,像是变了一个人。 到底哪里变了呢?傅棠舟说不上来。 顾新橙拉开另外几个柜子, 找来找去, 也没瞧见自己的衣物。 她明明记得她是收在这里的。 罢了,不找了。 全当是被狗叼走了。 顾新橙又去浴室,拿走了她的牙杯牙刷。 这些贴身使用的私人物品, 她不想留下。 剩下一些女性洗化用品, 大多是傅棠舟让人给她买的, 她不拿走, 都丢进了垃圾桶。 仔细一想, 原来她在他家中留下的痕迹少得可怜,临走之时连个打包的纸箱都用不上。 顾新橙把门禁卡搁到玄关处的置物架上,说:“门禁卡我放在这了。” 她转身就走,不带一丝留恋, 手腕却忽然被拽住。 顾新橙顿了下脚步,不解地望向傅棠舟。 他眸色沉沉,不露情绪,给人一种难以言述的压抑。 顾新橙发现,即使是分手了, 她还是看不透他这个人。 不过,无所谓了。 当初日思夜想猜来猜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一个男人如果真的爱你,是不会让你胡思乱想的。 顾新橙跟在他身边的时候,胡思乱想的东西汇总到一起,能写出一部缠绵悱恻啼笑皆非的小说来。 顾新橙扭了一下胳膊,想挣脱他。 傅棠舟说:“东西拿着。” 他指的是那堆奢侈品手提袋。 顾新橙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傅棠舟,我不需要那些包。” 傅棠舟淡道:“我更不需要。” 顾新橙兀自笑了一下,可那笑意却挺带了几分令人心疼的自嘲,“你送我的包,我背出去,人家会以为是假的。” 傅棠舟微微蹙眉,“楼下买的。” 银泰中心楼下便是北京知名的奢侈品商场,国际大牌专柜应有尽有。 傅棠舟是那里的常客,买来的东西自然是正品。 他对前女友没有苛刻到送假包的地步,这简直是自掉身价。 顾新橙一根一根地拨开他的手指,摇了摇头,说:“你不懂。” 像她这样家境普通的学生背不起这些包,难道她背着爱马仕包去挤地铁?还是骑共享单车?她自己都嫌丢人。 这种奢侈品是为锦衣玉食的人准备的,对她而言,真的太奢侈了。 这个社会真残酷。 傅棠舟这样的人,即使穿上九块九包邮的淘宝t恤衫,别人都会猜测这是哪家小众的设计师品牌——虽然他的衣柜里从来都是大牌云集,便宜货入不了他的眼。 而她,即使背着专柜正品爱马仕包,别人也只会嘲笑她虚荣,买个假包装点门面。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不过是傍身的物品罢了。 人家看的是你这个人真正的价值。 挺好,没有白跟过他,教她参破了许许多多进入社会后才能懂得的道理。 顾新橙就那么走了,只留下一张门禁卡。 好不容易把她叫回来,竟没有任何东西值得她在这儿多待一阵子。 门禁卡也还了,这下彻底是没法回来了——门被锁死还不够,他甚至还往锁眼里浇了一道水泥。 傅棠舟去浴室一瞧,她连那只幼稚的粉色牙杯也拿走了。 真是不想给他留一点儿念想。 下午的阳光金灿灿的一片,日轮闪耀着一圈光,对面大楼的玻璃幕墙泛着粼粼的银光。 房间可真空啊。 傅棠舟坐到沙发上,摸出一根烟,眼神瞥过桌上的那盆仙人掌——她忘了拿,估摸着是不好带走。 也不知这仙人掌能活到哪天。 算了,改天换个花盆养起来吧, 真要死了也怪可怜的。 傅棠舟手在前桌的杂物盒里找打火机,忽地,一个纤小的玻璃瓶折射了一道亮光,一个白色的小固体躺在瓶子里。 傅棠舟眸光微动,将这个瓶子拾了起来。 里面是一颗牙。 准确的说,是一颗智齿。 这是顾新橙送给他的,如果让傅棠舟盘点这辈子收到的奇怪礼物,这颗智齿绝对排在第一名。 怎么会有人送这种礼物呢? 傅棠舟记得顾新橙拔完牙后,对他说:“医生说我的牙很好看,值得收藏纪念。” 他说:“有多好看?” 她将这个小玻璃瓶塞到他手里,说:“你看。” 这颗牙周身洁白,牙冠牙根俱全,漂亮得能当教科书的例图。 顾新橙长了一口整洁的好牙,唯独生了一颗不乖的智齿。 “医生说,这颗牙是藏在肉里的,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世界。”她解释说。 所以她切开肉,将这颗牙连根拔起,送给他,希望他能珍惜——据说牙齿是人全身上下最坚硬的部分,这是她的一小块骨头。 上帝看亚当寂寞,取了他的一根骨头,变成了夏娃。 而她,将自己的一小块骨头送给他。 傅棠舟记得顾新橙之前牙疼的时候,夜里捂着脸,在床上疼得翻来覆去。 她跟他抱怨:“牙疼得睡不着。” 傅棠舟问:“那怎么办?” 她委屈道:“我也不知道。” 看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傅棠舟把她抱到怀里哄,仿佛这样就能缓解她的疼痛。 她也真的就在他怀里睡着了——牙疼居然抱一抱就能好。 后来,拔完了牙,顾新橙还是捂着脸。 傅棠舟问:“还疼啊?” 顾新橙摇摇头,却故意避开不让他瞧。 傅棠舟非要瞧,把她惹恼了,她说:“脸肿了,丑。你不准看。” 原来是不肯让他瞧见她不漂亮的那一面。 她的半边脸肿得像个小馒头,傅棠舟却笑着说:“不丑,挺可爱。” 有些事,发生的时候总是漫不经心。 事后每每想起,都像是埋了一颗智齿,隐隐作痛。 傅棠舟将这个小玻璃瓶拿到靠近太阳的方向,反复地看。 人的智齿萌发于青涩与成熟的交替期,或许没什么东西比这更珍贵了。 可惜,再珍贵的东西,也只是她遗弃的一部分而已。 傅棠舟的后背靠上沙发,忽然想起,顾新橙的牙总是让他疼的。 那会儿她刚跟着他,他对她做什么,她都羞涩腼腆。 也不是没谈过恋爱的小屁孩,怎么就那么容易脸红呢? 她越爱脸红,他就越喜欢逗她。 非得把她逗恼了,他才肯罢休。 傅棠舟记得那是一个周末的午后,阳光正好,就像今天一样。 他靠在这个沙发上看球赛,他的目光一直追逐着绿茵场上的那只足球。 而顾新橙像只猫一样,坐在地毯上,卧在他腿边陪着他看。 可惜,她对球赛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 看到一半,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顾新橙挨着他,头就这么靠在他大腿上,柔软的长发拢在一侧,露出洁白的后颈,以及耳朵上的那颗浅咖色小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