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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帝听得认真。 乔明渊见他说了这番话,天启帝仍旧没有怪罪他的意思,索性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个痛快:“这时候规矩流程就是那保护主考官的盔甲,当然也是个笼子,将主考官锁起来,让他想犯错也没机会,同时也杜绝饿狼扑上来啃咬他,可谓一举二得。” “可朕要怎么造这个笼子?”天启帝问。 乔明渊笑道:“很简单啊,只要将那笼子造到饿狼们寻不到、摸不着、够不了、猜不透的地方就可以了。” 天启帝抹着胡须,若有所思:“寻不到,摸不着,够不了,猜不透……” 御书房里很安静,君臣皆沉默了一会儿,天启帝仔细想了想方才的十二个字,竟然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他隐隐约约有个想法,看向乔明渊:“爱卿是不是有什么解决之策没说?” “是。”乔明渊躬身:“臣的想法还不成熟,陛下权当解闷听一听。” “说。” 乔明渊便说了。 其实要解决这个问题,法子真的很简单。 先说“寻不到”,寻不到就是让人找不到主考官,在会试考试之前的一段时间,皇帝确定了主考官的人选之后,将主考官和副考官们征集起来,集中放到某一处衙门里,闭门研究考题,具体去哪里,对外不告知;“摸不着”,就是说在考官们出题的这期间,所在衙门一律闭门,由侍卫严格把手,严格控制进出,哪怕有人费心找到了地方,却也不允许进入,减少主考官跟外人接触的时间;“够不了”,所谓够不了,就是主考官出完试题之后,立即封存,钥匙由多人保管,开启必定交叉,哪怕知道试卷在哪里,谁也别想轻易拿到;至于“猜不透”就更绝了,哪个考官做主考官、哪个考官做副考官,哪个考官去哪里主持考试,在正式开考前一律不对外公布,走马上任时,考官直接赶赴考场贡院,采用绝密处理。 如此一来,任何人想要走关心、通经络,都无计可施。 还有一个好处,考官从确定到选派到赴任,在哪一环出了问题,追究起来格外容易。 另外,责任也非常明晰,哪个考官主考的地方出了事情,哪个考官负主要责任! 天启帝听得频频点头,他颇有深意的看着乔明渊,心头暗暗大赞,他看重的人果真是个胸中沟壑纵横的人,说是不成熟的想法和建议,其实说出来已经非常成熟,只剩下一些小细节的东西可以追究。 他笑着看向乔明渊,当真是怎么看怎么满意! “爱卿,你知道你身上有个最大的优点是什么?”天启帝问。 乔明渊摇头:“臣不知。” “你是个办实事的人。” 天启帝断言。 其实就这个问题而言,天启帝已经问过很多人了,这些来御前的人给他的进言永远让他不满意,因为当他开口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太多的人心里都有私心和想法,他们害怕保不住自己手里的权利,也害怕实话实说会得罪了天启帝,更害怕实话实说得罪了更多的权臣,以后官场的路不好走。像乔明渊建议的这样,分明会断了很多人的财路。 这是与群臣作对。 但天启帝明白,虽是与群臣作对,却是对社稷有利,不仅是有利,而且是天大的利! 如果这样施行,以后他能避免很大一部分的庸才涌入官场,搅乱了他的朝廷。 还有一点让天启帝很感慨,他对其他人问这个问题,他们都避重就轻的回答他,当然也有人想到制度出了问题,却偏偏不敢承认。也有人敢承认,可想不出对策来。 当皇帝难啊,找一个像乔明渊这样的贤臣,更难! 所以天启帝很珍惜他。 他沉吟了片刻,才说:“朕亲自点了你做状元郎,又将你放在翰林院,心里对你的寄望是很高的。如今看来,你也没辜负朕对你的期望。乔爱卿,朕今日问你,你给朕一句实话,你是想一辈子做个言官呢,还是想做个永垂千古的名官?” 乔明渊一愣。 他万万没想到天启帝会问这么一个问题。 脑袋里瞬间转了很多念头,想了很多话,第一时间涌起慕绾绾坐在烛灯前看书的侧脸,还有家乡飘荡的功名旗杆和孩子们崇拜看着他的眼神。 喉头一凛,乔明渊毫不犹豫:“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一个好兵。不想做千古名臣的官,他也不会是一个好官。陛下,我想流芳千古!” “好!好!好!” 天启帝连着说了三个好字,抚掌大笑起来。 他打心里欣赏乔明渊的少年意气,又欣赏他做人的那股子傲气。更难得的是…… 天启帝幽幽叹了口气,自打当了皇帝,这十年来已经很少有人能这样平静的跟他聊天,没当他是皇帝是君主,没用那种小心翼翼的眼神和语气斟酌着用词的跟他说话。他看惯了那些,觉得乔明渊此刻的表现像个正常人,因此自己也显得无比的正常,他格外怀念这样的日子,不由自主的感觉对方仿佛不是他的臣属,而是他的朋友知己一般。 千金易求,知己难得。 他看乔明渊的眼神几乎在发光:“乔爱卿,你怕吃苦吗?” “不怕!” “怕死吗?” “怕!” “怎样才能不怕?” “陛下护我妻儿老父,保他们性命无忧,一生无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