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
苏明墨脸红不已,在萧潜的逼迫下艰难地把那幅画给画完了。 萧潜十分喜欢,让思贤替自己装裱好挂在自己的卧房里。 理由是绝不能让苏明墨自己偷偷私藏。 第10章 几天后,苏泊远差府里的小厮给苏明墨送了一封信。 他不知道是有何事,只在信上说让苏明墨过府一叙。 苏明墨向萧潜告了准,回到苏府。 却没想到苏泊远和苏明墨商议的是他们苏家要投靠太子的事。 苏泊远对苏明墨道,太子先前救下苏家,便是欲图拉拢苏家,太子虽为太子,在朝中的势力却并不稳固,据说端王近来在朝堂中笼络了很多人,似有谋反的欲图。 苏明墨听完以后,拧眉道:不管端王是否有其他意图,太子永远是大晋朝的太子,爹,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苏泊远原师从魏良,魏良是清流派,忠贞为民,后来因为宣成帝要废皇后,升唐安和为相,魏良身为中书令,与唐安和政见不合,这才辞官告老还乡。 唐安和是太子的舅舅,自然是太子一派,现如今苏泊远明确说自己要投靠太子,那就是立场有了倾斜。这样一来,苏泊远不仅要为其他一同在朝为官的魏良弟子所不齿,也改换了自己一贯以来的立场。 宣成帝虽然立了太子,但现在毕竟他还在位,就算他对太子多有宠爱,也不可能让太子在自己在位时爬到自己头上去。 苏明墨劝道:爹,不论太子与唐相关系如何,他们毕竟是甥舅,走得近些情有可原,咱们理当避嫌。 苏泊远抬头看他:那你是甘心要在宁王府里当你的宁王妃了? 苏明墨怔了一下:爹 苏泊远哆哆嗦嗦,指着他道:你知道圣上为什么要将你赐婚给宁王,一则是在敲打我们。 你魏叔就是这么被圣上逼走的,当今圣上独断专行,绝容不得有人违逆他的意思。皇后母家在朝中威风了那么多年,尾大不掉,现如今因为皇后膝下无子,圣上便找到了由头,想将皇后母家连根拔除,不然你以为圣上为何会另扶持唐相上位? 你又可知,皇后为什么这么多年会膝下无子? 苏明墨懵然。 二则,你知道圣上的意思,他将你赐婚给宁王,就是想绝了宁王往后的路子,宁王素来与太子不和,这是你我都知道的事,万一端王欲图谋反,宁王定不能独善其身,你觉得他会帮谁? 苏明墨怔怔道:那我们难道要和宁王作对吗? 你!苏泊远气结,你的志气在哪儿?墨儿!你难道甘愿此生屈居于人下? 苏泊远道:等太子得了势,自有机会帮你废除宁王妃的身份,还你自由。你若就此跟着宁王,往后端王夺权失败,你就是一个死字,退一万步说,若是端王夺权成功他眼里要是容不下宁王,你该如何自处? 墨儿!苏泊远语重心长道,爹这是为你好! 苏明墨退后了一步,在苏府厅堂的椅子边坐下。 从苏府出来,苏明墨走在回宁王府的路上,路过那天萧潜给他买桂花糕的那家糕点铺子,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爱吃桂花糕。 那是他小时候的喜好。 从前他嗜甜,后来他娘亲去世,就再也没人给他买过这种甜口的糕点。 他想起小时,有段时间她娘亲病了,苏泊远因为大娘秋云蓉总要为难她,便让她和苏明墨一起搬到了苏府别院。 其实那个时候娘亲心情郁结,身体柔弱,大夫说她将命不久矣。 苏泊远没有把大夫的话告诉季清瑶,反而告诉了苏明墨,要他听话懂事,在别院里多照顾照顾娘亲。 于是在那苏府的小别院里,是苏明墨此生最煎熬的时光,也是季清瑶临终前最安逸的一段时光。 苏明墨那时候只七岁有余,却肩负起了独自照顾娘亲的责任与重担。 苏泊远是礼部侍郎,彼时魏良还在朝中,总有很多活派给苏泊远,苏泊远忙于公事,鲜少有时间来别院。 苏明墨一天除了抓药、给季清瑶煎药,就是得空坐在别院的后门外,看着来来往往的车马,有时候哭,有时候发呆。 后来别院隔壁来了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 那孩子要比他高半个头,穿着一身古怪的西域服侍,身边还跟着个仆从。 那仆从长得要比他的主人更奇怪些,完全是西域人的模样,反而是他的小主人更像汉人,甚至生得俊逸隽秀。 有一天,苏明墨看见那小主人从隔壁别院出来,和他打了个招呼。 二人就此聊起了天。 从对方的口中,苏明墨得知,原来那孩子的娘亲已经去世了,他爹爹不常来看他,怕他回府上被其他人欺负,便先把他安置在别院里。 当时小小的苏明墨说:你同我际遇好像。 那别院的小主人说:那往后你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可以来找我。 后来苏明墨的娘亲便去世了。 那时候苏泊远还在朝上赶不回来,点儿大的苏明墨在别院里一个劲哭,他六神无主,觉得天都要塌了,是隔壁别院的小主人替他找来了大夫、棺材铺的老板。 在确认了娘亲再也不会醒之后,那小主人便做主让棺材铺老板替他娘亲操办起了丧事。 后来苏泊远自然是姗姗来迟。 苏明墨记得,在娘亲去世后的那几天里,几乎是那位小主人在安慰他,开解他。 再后来,那小主人离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现在想来那个住在苏府别院隔壁的小主人,想必就是四皇子吧? 因为那小主人知道苏明墨爱吃桂花糕,也经常会买给他吃。 而且他虽长得像汉人,说话却带着西域口音。 四皇子刚进宫那会儿,不也正是因为口音被太子嘲笑么? 据说圣上将萧潜接回皇宫前,曾让他在京郊住过一段时间。 一切都对上了。 那个住在苏府别院隔壁的小主人,是给予苏明墨新生的人。 如果没有他,在苏明墨娘亲去世那会儿,仅仅只有七岁大的苏明墨,可能便支撑不下去了。 他也许会跟着娘亲离开这个世界。 所以,刚才还跟苏泊远辩驳,说在朝为官心要端,不应拉帮结派,要心向着天子的苏明墨心想,如果端王真的要反,不管宁王爷是帮着端王也好,不帮也好。 他肯定是站在宁王这一边的。 怪不得去岁在宁王府外一眼见到萧潜,苏明墨便觉得难忘,甚至似曾相识。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想通了这一切,苏明墨的脚步轻快了许多。 那家卖桂花糕的店铺,白日里排队要排好久,苏明墨特意进去买了一份,出来后都已经快傍晚了。 他以为自己脸上的红痕消了,回到宁王府,宁王正手里握着书卷,似是在等苏明墨。 苏明墨一进门,萧潜便舒展开紧拧的眉头,站起来道:子遇,怎么才回来? 萧潜说着,一眼看到了苏明墨脸上还未退散殆尽的红印,眉头又重新皱起:是谁打你? 苏明墨将手里的桂花糕放到了桌子上:王爷,吃点心吧。 萧潜却仍旧盯着他的脸:苏泊远那老匹夫居然敢打你? 苏明墨怔了一下,摸摸自己的脸,道:没事,不打紧。 他同你说了什么?萧潜沉着脸道,子遇,我耐心有限,你若不说,我便上门去问了。 正好思贤差下人送上了晚膳:王爷,在哪儿用膳? 便在这里。萧潜提起衣襟在一旁坐下。 思贤见萧潜脸色不好,干完活很快便退了下去。 苏明墨这才慢慢道出了实情。 苏泊远想投靠太子?萧潜浅笑了一声,笑容却不达眼底,那便让他去。 反正最后死的是他自己。 王爷苏明墨犹豫了一下,轻轻问萧潜,您可要帮端王? 本王几时说要帮端王了?本王只帮自己。 苏明墨没说话。 子遇,那你待如何?萧潜故意问他。 子遇自然是帮王爷。 有了苏明墨这句话,萧潜便放心了。 当晚他故意多饮了几口酒,好像是醉了,又好像没醉,头脑昏沉沉地发胀,在座位上就是不肯起来。 是苏明墨将他搀扶回了房间。 萧潜迷迷糊糊地问他:子遇,你为何要帮我? 苏明墨张嘴说了几句话。 萧潜又道:帮我你会死的。 他不记得苏明墨是怎么回答的了,只记得苏明墨说了很多很多。 直到第二天清醒,萧潜看到苏明墨趴在他的床边。 仿佛是昨夜萧潜半醉半醒,苏明墨怕他睡不好,便一直在他的卧房里照顾他。 第二天醒来,苏明墨已经累得趴在他身边睡着了。 萧潜半夜爬起来,还记得取过自己挂在一旁屏风上的外套给他盖上。 子遇自然是帮王爷。 萧潜想起昨日苏明墨对他说过的话。 萧潜心想,有你这句话,我往后所做的一切都值得。 第11章 苏明墨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正睡在王府主卧宽敞的大床上。 他身上穿着昨日的衣裳,都还来不及换,身上被子应该是萧潜帮他盖上的,只是旁边的位置空空,萧潜不知道去了哪里。 卧房的门被推开了,思贤轻手轻脚地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一盆温水。 一回头,见苏明墨已经睁开了眼睛,思贤忙道:王妃您醒了,王爷特意让我帮您备着早膳,等您一醒来就可以吃。 苏明墨回过头去,不远处的桌子上摆着精致的早点,还冒着悠悠的热气。 苏明墨不好意思地道:嘉易呢? 思贤刚要张嘴说话,嘉易便从门外探头进来:少爷,我在这儿呢。 他从外面进门,故意走到思贤的身边挤了挤:王爷说我手脚不伶俐,留了他的贴身随侍在府上,想是不让我伺候您呢! 思贤大无语:王爷几时有这个意思,他不过是想让王妃吃上热乎的早膳,让我帮忙多盯着点罢了。 苏明墨看了看外面的天:现在什么时辰? 思贤抢答道:巳时了。 居然已经这个时候了。 苏明墨皱眉。 他也睡得太久了。 不过昨夜,萧潜拉着他说了很多,苏明墨一时激动,也不由吐露了自己的半数心声。 不过还好萧潜昨夜喝得醉了,苏明墨很多话也收着说了,要不然今天醒来,他怕是会懊恼得钻到地缝里去。 有些话,藏在心里就够了。 苏明墨对思贤道:谢谢你思贤,可否让嘉易留下来,我一会儿收拾完就离开。 嘉易冲思贤耸了下鼻子。 思贤只得退了出去。 皇宫。 明心殿里,萧潜和端王站在一侧,太子站在一侧。 宣成帝一共有四个皇子,除了明心殿上的三位,还有一个六皇子,不过六皇子年纪还小,他是云妃所生,目前才只有六岁。 皇子自及冠之后,便可以上朝旁听,萧潜刚刚成亲,也到了可以上早朝的年纪。 下了朝后,宣成帝特意将三人留下,于明心殿召见,想让他们关系多亲近亲近。 太后寿辰那件事,虽然太子和萧潜都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宣成帝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因为娶男妻一事,近来总觉得对萧潜有所亏欠,也不和萧潜计较了。 反而又把太子痛斥了一顿。 因此在明心殿里,太子对着萧潜,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 元华!宣成帝训诫太子,兄友弟恭,你的书都读到哪里里去了? 萧元齐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父皇,大哥在太后的寿宴上丢了面子,自不甘心,不过,我想大哥以后会明白的,您这都是为了他好。 萧元华白了他一眼。 好了,宣成帝道,此番召你们来,是因为过两日皇宫要举办春猎活动,此次的春猎与往日不同,北蛮将派使节来访。 北蛮位于大晋北侧,是游牧民族,擅骑射。 事实上除了大晋,周边几个民族都擅骑射,包括狼夏和西域。 宣成帝望向萧潜,道:潜儿,你的骑射功夫不错,前段时间朕问了禁军侍卫黄统领,说你还曾与他手下的将士们比过几圈,此番春猎就看你的了。 萧潜出身西域,马上民族的血性是刻在骨子里的,宣成帝用得到他的时候,就说靠你了,用不到他的时候,就说西域蛮子,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萧潜都已经习惯了,拱了拱手,道:儿臣定当竭尽全力。 从明心殿里出来,太子走在前面,阴阳怪气地对萧潜道:还和禁军侍卫比试过呢,真了不起。 萧潜道:自比不过太子,先前父皇专找了擅骑射的师父教导,听闻过去三个月,太子连怎么上马都还没学会。 萧元华的脸色一变。 这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太子自然是学会了,乍然被萧潜提起来,他自然不会太高兴,说了一声:有什么了不起的。转头就走了。 萧元华走后,萧元齐迎了上来,笑着对萧潜道:四弟牙尖嘴利,二哥深感佩服。 萧潜轻笑了一下,不看萧元齐一眼,转身走了。 萧元齐怔了一下,回想自己方才似乎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摸了摸头,也转身离开。 回到王府,苏明墨正在看《兵家十二法》。 他与他大哥苏明琛不同,一个擅文,一个擅武,萧潜竟不知道他几时也开始学起了兵法。 苏明墨卧房的窗户正半敞着,萧潜没打扰他,轻轻地走过去,直到阳光将萧潜身上的影子渐渐拉长,投映到苏明墨手中的书本上,苏明墨才回过神来,抬起头道:王爷,您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