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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雪殿偏殿内,除却两扇红木书架,已经被搬得差不多了。小顺子撩起衣袍低头在地上寻着,又问:“姑娘那耳坠是什么式样什么颜色的?” “额……”虞卿卿抿了抿唇,眼珠子一转,道,“那耳坠小巧得很,宛若、宛若一朵淡粉色琉璃花……” 她一边说着,一边挪步到墙角边,假意是在寻耳坠,却又偷偷掏出帕子,从金兽雕花香炉中扣出一坨拇指大小的香丸来。 偷偷瞥了一眼小顺子,见他没有发觉,赶紧用帕子包好后,小心翼翼地藏进袖口。 小顺气埋头找着耳坠,却是苦寻无果。一时没看路,一头撞在了书架上,书架摇摇晃晃险些要倒下来。。 “哎哟。” “公公没事吧?” 小顺子挠了挠头,急忙扶稳书架,:“奴才这皮糙肉厚的能有什么事,没吓着姑娘才是要紧的。” 虞卿卿笑了笑道:“可能我那耳坠并未掉在云雪殿,还害得公公撞了头,还真是不好意思。” 那日进宫,她根本没戴什么耳坠。不过是想找个由头,偷偷弄些香丸出去,好生查一查。却害得小顺子一头撞在书架上,她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小顺子摇头说没事,再一抬首却见书架最上方,因着撞击震动隐隐露出木匣子的一角。 “这些个滑头惯会偷懒的,禀告说偏殿的物件都清出去,若不是撞这么一下,还不知道书架上头还藏着东西呢。” 小顺子愤愤地骂着,撸起袖子,又跳起来去够那木匣子。只可惜他生得不高,连跳了两下才拨动木匣子。 无奈下小顺子只好用浮尘去够,可随着“啪”的一声,那木匣子从书架上掉了下来。 木匣子摔在地上,盖子被震开,一张张画纸散落了出来。 小顺子嘴里念叨着“罪过、罪过”,忙蹲身去捡,虞卿卿见状也弯下腰帮忙。 拾起的第一张画纸上头并未提字,只画了个半大的男娃娃。虞卿卿不会赏字画,可细细端详后也不难看出,作画之人笔触微抖,线条扭曲,应当是不善作画的。 又拾起另一张,画中人是一面如冠玉、身姿挺拔的少年,只可惜画纸上落了好几处墨渍,让这画看起来略有瑕疵。 再看了几张,画上皆是男子从幼儿至成年不同年龄段的样子,有挥斥方遒的豪迈之姿,亦有执笔赋诗的书生意气。 云雪殿原是柳妃的寝宫,殿中之物自然都是柳妃所有。 那这画也是? 如若是柳妃作画,那画中的男子难道是皇上?虞卿卿仔细想了想皇上的模样,自顾自地摇了摇头。 作为妻妾为丈夫作画,哪会画这么多幼年时期的模样。 帮小顺子将画纸一张张叠好,最上头一张是一家四口,画中的夫妻还很是年轻,一双儿女围绕膝下显得幸福美满。 只可惜,这画上不止有墨渍,似是还沾染了几点血迹。陈年的血迹变了色,比那墨渍还要突兀。 身子都这般不适了,柳妃却还在坚持作画? 虞卿卿蹙着眉,无意识地开口:“也不知这画中人是谁。” 小顺子将一叠画纸重新装回木匣子中,盖上盖子吹了吹上头的灰,接话道:“奴才愚钝,不知猜得对不对。柳妃娘娘画的应当是祁王殿下吧。” “祁王?”虞卿卿微怔。 傅景骁? 虞卿卿这才想起来,傅景骁的生母便是柳妃。 “奴才的师父曾在柳妃娘娘跟前服侍过,柳妃娘娘产后身子弱得很,不到一个月便仙逝了。”小顺子道,“娘娘本不善书画,确实舞得一手好剑。生下祁王殿下后便转了性子,一直立于桌案前作画,想必这些画就是那时画的。” 虞卿卿看着小顺子手中的木匣子,忽然懂了那画上为何总笔迹弯弯扭扭,为何总会洒上墨渍。 那一位母亲为自己刚出世的儿子所作的画。 或许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不能陪着儿子长大。所以才忍着病痛,一张张一幅幅,用简单的笔墨描绘,自己想象中的儿子未来的样子。 柳家世代皆为武将,哪怕是女子也英姿飒爽。虞卿卿没见过柳妃,可透过那些画,似乎能看见从前舞刀弄枪惯里的女子,执起画笔满目柔情立于桌案前作画的场景。 忽然间,她似乎看懂了那些画。 藏与笔锋内柔情满怀与生离死别的不甘悲哀,一点点渗进了虞卿卿的心里。 莫名的觉着鼻头发酸,就连眼圈也有些泛红。 她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自有记忆以来便已在孤儿院了。她不到半岁便被生身父母抛弃,不知抛弃她时,他们曾有半分心疼?半分不舍? 亦不知他们,可曾幻想过自己的孩子长大后的模样? 小顺子再一偏头时,意外地发现虞卿卿红了眼,心下便慌了:“姑娘?姑娘这是怎么了?” 虞卿卿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别开脸擦了擦眼睛道:“无事,风吹的而已。” 小顺子满是疑惑,这室内哪来的风呀? 还未开口便又听见虞卿卿道:“这画乃是柳妃娘娘心血,就这么放置高阁未免也太可惜了……” “这木匣子常年置于书架顶端,也未有人发现。”小顺子点点头,“画中所画毕竟是祁王殿下,奴才找个机会给祁王殿下送去吧。” 虞卿卿点头,跟着小顺子出了门。关门前她又扫视了几眼殿内,与上一次来时想必,殿内已是空荡荡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