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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马车已到河边,他掀开车帘,弯腰下了马车。 眼见河中灯火通明,倒影着各类画舫,碧波荡漾,媚意盎然。 蔺宸道:“大人,林姑娘知晓你今日来这里,不会生气吧?” 江时卿脚步一顿,没好气地回瞪了一眼,“太闲了吗?操心这个。” 朱正平已在等候,正欲规规矩矩作揖,被他一把拦住。 “草民见过朱大人。”江时卿手执折扇,俯身时朝朱正平使了个眼色。 朱正平心领神会,领着二人上了一座有三层高的画舫。 不过片刻,客人们陆陆续续登上画舫。于这些达官贵客而言,江时卿是京城来的商贾大户,又是今晚宴会的东家,自然忍不住多看几眼。 江时卿身着月白长衫,衬得身姿越发挺拔颀长,一副清贵公子的模样。面容倜傥,眼中难掩风流之意,一看便知是万花丛中过的角儿,众人皆不疑有他。 他举杯,一饮而尽,宴席便开始了。 随着一阵悠扬乐曲,四位身姿婀娜的舞姬鱼贯而出。领头的一位削肩细腰,身材长挑的女子迈着轻盈的步子过来。其面若桃花,含情带笑,在座的男子眼睛都看直了。 众人盯着这位瘦马,江时卿却盯着左下方第二位的马琪。 朝他举杯致意,单独敬一杯。 这人是朝廷派来的监工,三日前刚到。 宛初分析,能在修桥途中耍花招,还能避开监工的眼,这人背景定是不一般。经她提醒,江时卿自然而然怀疑到马琪身上。此人是傍着尚书大腿,平步青云,说不定眼下已是尚书门下臣。 此次设宴,实乃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把有嫌疑的人都请到此处,再派人去查探他们的底细。 江时卿正想得出神,那瘦马已主动靠近,替他斟酒之机道:“听闻公子远道而来,妾身为公子唱一曲如何?” 声音温温软软,像极了那妖女。 江时卿不由得抬眸多看了几眼。 身穿薄纱,若隐若现,却顶着一张清纯的脸蛋。 他不由得又想起妖女与他行那事时,风情万种,平日里羞涩万分。顿时口干舌燥,将酒水作茶水一饮而尽,反倒从喉咙灼到心里。 奈何,瘦马身上浓郁的脂粉香驱散了他心里那点旖旎心思,不由得冷了脸。 瘦马见他眼神忽然冷冽下来,倒酒的手,不由得颤了颤。 “你去唱曲,为大家助兴。” 话一出口,瘦马便知男人对自己兴致寥寥,恹恹地退到厢房换衣裳。她左选右选,花了一刻钟,终挑了一身清丽脱俗气的纱衣,信心满满地回到宴会场。 然而,哪里还有贵公子的影子。 * 宴席至半,蔺宸耳语:在马琪暂住处搜到篡改的工图。 江时卿便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席,留下随从二人守候。 到目的地,周凯呈上工图两相比照,果然是在薄弱处进行了处理,偏离原本的位置。这样的主修工程,失之毫厘,差之千里,难怪会酿成那般惨剧。 看着工图更改的朱红批注,江时卿的眸色是一寸寸冷下去,一片阴翳。 “大人,如何处置?”蔺宸道。 江时卿寒着一张脸,略作忖度道:“静观其变,切勿打草惊蛇。” 这么多年,蔺宸与他已有十足默契,将工图交给周凯,吩咐道:“放回原位,屋里的一切都要保持不变。” 打蛇打七寸,江时卿最明这个理,叮嘱蔺宸:“盯着马琪,不到最后一刻,勿动。” 蔺宸背脊一凉,这是在把马琪往死里整的意思。 眼见还早,蔺宸问他是否还去画舫,他摇摇头。这几日忙着修桥一事,每日回得晚,都未曾与妖女打过照面。 今日赶了个早,倒有点归心似箭。 每次回房,屋里皆留着灯,桌上总有惊喜。 有时是小妖女摘的新鲜桃花,插在瓶中甚是好看。有时是一碗清粥或者莲子羹,只是放置多时,已冷。有时是些糕点蜜饯,给他填肚子…… 以前在侯府,她也是如此。 江时卿从来都是嗤之以鼻。 而今一辰道长释了他心里的疑团,明白妖女失忆并非假装,真真是个人畜无害的,心境便大不一样。 他轻手轻脚上楼,推开门,屋里空荡荡的,别说桌案上什么桃花三两枝,连烛火都未燃起。 莫非是小妖女受了什么委屈,躲到画卷里不肯出来。 亦或者,是蔺宸多嘴说了画舫的事? 他背着手,轻轻一跃,过了那虚幻的月门,到小妖女的后院。 院里月光皎洁,无一丝风。 门“吱呀”拉开,里面空无一人。 这么早就睡,莫非是生气了? 他一只脚刚跨入门槛,就听画卷外面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看到红霓和妖女身着男装进了屋。 听得宛初压低声音道:“嘘!小声一点,千万别让大人发现。” 红霓道:“别担心,看小宸子还没回,大人定还在画舫。” 两人燃了灯,皆是面目红润,尽心而归的模样。自她们进屋,屋里就开始弥漫着阵阵酒味。宛初将支摘窗打开透气。 江时卿眉头紧蹙,不由得走到月门,瞧个仔细。 只见宛初将食盒放在桌上,仿佛松了口气道:“大人回得晚,给他填肚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