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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南说这话的时候,两人面前的城墙依旧紧锣密鼓地在修。 地基已经全部完成,两段城墙之间,大约只有五十来步的缺口。工匠们在墙边站成一排砌砖,他们只要一伸手,身后就有连方向都已经摆正了的陶砖递了上来。砌墙如同行云流水,敦厚的城墙,竟肉眼可见的,在慢慢长高。 另外,城墙这段缺口之外,还另有一班民夫正在挖掘壕沟,作为最后一段城墙跟前的安全措施。 就和在阿摩利一样,他们挖壕沟也极具观赏性,铲子此起彼伏,被装进麻袋的土方像是列成一条队伍,一袋一袋地依次送出来。麻袋送到城里,立即被送入工匠们的脚下,成为他们用来垫脚的土方,这样工匠们就能随着城墙的“长高”而“站得更高”。 吉尔伽美什点点头,称赞一句:“你安排的,我从来都最放心。” ——刚刚他还在心底偷偷疑惑呢,这时表面上却一定要做出一副很有“先见之明”的模样。 谁知就在这时,远处地平线上,三三两两地出现了阿卡德人的身影——正是从那两个村庄的方向来的。 他们有些人骑在牛背上,也有不少人牵着牛步行向前。这些阿卡德人一点点地靠近,脸上用油彩绘制的可怖纹样也渐渐能叫人看清楚。 正面面对敌人,工匠们手上的砖砌得就慢了。从壕沟处运出来的土方也渐渐断开,原本是一条线,现在看起来成了一个一个的点。 伊南放粗了嗓音,沉声斥道:“不要理会,将精力都集中在你们手里的活计上。” 工匠们都是一凛。 伊南却放缓了语气,温和地安慰:“放心吧,他们只是打头阵的,不敢就这么上前。” 吉尔伽美什也马上接话:“是的,有王在,他们不敢的。” 伊南扬起脸,瞅瞅吉尔伽美什。 吉尔伽美什:……我说错话了么我? 伊南果断地说:“王陪我出城去看看吧。” 她没容吉尔伽美什拒绝,直接拉了拉吉尔伽美什的胳膊,就把人拉出了城。 远远地向乌鲁克城靠近的,确实是阿卡德人。他们确实如伊南所预计的那样,劫掠了两个村庄,因此大队人马还无暇靠近,现在过来的,只是先头小队。他们没有马上进攻乌鲁克的打算,只是想来探探情况。 初看到乌鲁克城规制宏大、表面光滑的城墙,阿卡德人都吃了一惊。 但是他们马上看见了那城墙还没修完,竟然还有一小段没有合龙,工匠们正赶着在修,而民夫们似乎是为了保护这段缺口,正在挖掘壕沟。 这一段很可能是这座完整的城池唯一的缺口了。 赶到这里的阿卡德人多少有些心动,纷纷转头看向他们的头领。 如果现在趁乌鲁克人的城墙还未修完,从这段缺口直接冲进城,岂不就是拔得头筹、大功一件? 这一小队阿卡德人的头领远远地望着这一大片正在施工的“工地”,一挥手,阿卡德的战士们纷纷“上牛”,慢慢向乌鲁克城的这一段“缺口”靠近。 他们盘算着能见到人们惊慌失措,民夫们丢下工具,从壕沟的挖掘地点逃开。城墙内外一片哭喊,人们纷纷找寻藏身之所躲避。 然而眼前的情形恰恰相反。工匠们一刻不停,那城墙稳稳地在长高。 壕沟越挖越深,麻袋装着土方连绵不绝地从壕沟里运送出来。民夫们都只顾着忙碌,甚至没人有工夫转过头看阿卡德人一眼。 “头儿,要不要冲过去?”一个阿卡德战士问。 领头的阿卡德人迟疑了一下,挥手让他麾下的战士们做好冲击的准备。 唯有壕沟跟前,站着两个年轻人,一个高大矫健,另一个看起来瘦小些,但都是英气逼人的俊秀青年。 这两人看装束穿着气质,都绝不可能是工匠或民夫之流。但是看他们两人站在无人守护的最前沿,却气定神闲,一丝惊慌的神色都没有。两个人甚至还朝着他们阿卡德人指指点点,似乎在兴高采烈地谈论着什么。 只有做好了一切防御的准备,才能这样笃定地等待他们发起进攻吧? 阿卡德头领已经抬起来的手,终于又放了下去。 他决定求稳。 * 伊南将对面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见到阿卡德人放弃攻击,而是就地“下牛”,开始准备安营扎寨,她这才舒了一口气。 这一出“空城计”,好像唱得还挺成功。 当然了,这些阿卡德人其实上当上得透透的。这片工地上的人们没有任何应付来犯之敌的准备,他们只是被告知尽快将城墙修好而已。 至于他们为什么能“临危不惧”,自然是因为伊南和吉尔伽美什就这么大喇喇地站在壕沟之外——他们都以为王和王的友人无所不能,一定有办法抵挡这一小股阿卡德人。 其实伊南真的没有办法。她只是大着胆子试了试来自东方的古老战术,虚虚实实,虚而实之。 但这战术奏效了,而且为乌鲁克人赢得了一个晚上的时间。 当晚,乌鲁克城墙内外到处都是火把,将工地照得亮如白昼,大伙儿连夜筑城。所有人都知道,成败在此一举。等到阿卡德人的大队到来,这段城墙如果还是残缺的,那么乌鲁克城就危在旦夕。 连夜赶工,乌鲁克人竟然没有人想到要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