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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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麟默然不语,惊愕又畏惧地盯着挂在树上的那四具尸体。 赵小铭又说:“它、它它现在,分明是在、是在逼着咱俩进庙。” 齐麟又抬头往上方看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都已经走到这里了,还能怎么办?” 赵小铭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很快,他们就知道该怎么办了,因为一只硕大的黑蜘蛛突然从山上跳了下来,正落在了俩人的身后,漆黑的蜘蛛腿修长锋利,随便抬脚一跺,坚硬的青石板上就被凿开了一个碎裂的深坑,下一秒就朝着二人扑了过来。 齐麟和赵小铭拔腿就跑,不消片刻就奔到了庙前。 “支呀”一声响,一直紧闭着的木头庙门在俩人到来的那一瞬间自动开启,才刚冒出台阶的蜘蛛如同触电了一半,畏惧地退下了台阶。 庙门并不巍峨,甚至可以说是简陋,像是寻常人家的院子,低矮的门楣上挂着一张牌匾,其上用黑墨图描着三个刻字:般般庙。 门内有一座殿宇,其内部正中央的神台之上供奉这一尊高大的神像,黑发白衣,蛾眉凤目,眼眸低垂,眸光慈悲却又妖邪。 赵小铭和齐麟同时一僵,皆是震惊万分,下一秒,齐麟就不可思议地看向了赵小铭:“你姥到底什么来头?!” 赵小铭瞠目结舌地盯着他姥的神像:“妖、妖、妖尊。” 齐麟诧异追问:“什么妖尊?” 赵小铭:“凤凰妖啊,我刚都说了啊,她是凤凰!” 齐麟:“我不是问她的原形是什么,我是问她什么来头!” 赵小铭:“就是妖尊啊,曾经叱咤风云的邪/教头子,不过那也是一千多年的事儿了,她现在已经改邪归正了。” 齐麟压根儿不信,冷笑一声:“真改邪归正了还能做出来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儿?连自己的外孙都不放过?” 这话倒是提醒了赵小铭,令他醍醐灌顶:“所以这事儿肯定不是我姥干的,我姥才不会害我!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她!” 他的话音才刚落,庙门外忽然凭空刮起了一阵猛烈的妖风,像是秋风扫落叶似的,直接将他和齐麟一起吹滚进了庙里。 下一秒,俩人的身后就传来了“砰”的一声响,庙门严丝合缝地关上了。风也停了。万籁俱寂。 赵小铭心惊胆战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谨慎又惊恐地在寂静的庙宇中环顾了一圈:“你觉得,它把咱们抓进庙里是想干嘛?” “我不知道。”齐麟也从地上站了起来,满目畏惧地看着神殿中的妖尊像,颤颤巍巍地说,“但是,你姥的神像,好像,在冲着咱俩笑……” 赵小铭:“……”行了,好了,别说了,再说就真的有点儿恐怖了。 但齐麟还真没夸张,下一秒,寂静的寺庙内就发出了噌噌噌的几声响,那尊诡异的妖尊像突然多出了三双手臂,且每一只手中都握着一柄修长锋利的黑色长刀。 紧接着,八手妖尊就从神台上跳了下来。 赵小铭和齐麟神色一僵,转身就跑,但无论如何都打不开那两扇破破烂烂的简陋院门。院墙不高,俩人也试图跳墙逃跑,然而墙头上却像是多出了一道透明的坚固高墙,两人起跳之后直接被撞回了地上。 再回头看那位八手妖尊,已经步伐款款地走出了神殿,妖冶的面庞上逐渐流露出了一抹阴森至极的狞笑。 赵小铭彻底绝望了:“我是老五。” 齐麟一愣:“什么?” 赵小铭:“死亡序号,你老六。” 齐麟:“……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左右逃不过一个死,赵小铭反而变得从容了,两手一摊,平静又淡定地说:“我姥只有一双手的时候,咱俩都不可能从她手下逃跑,更何况她现在有四双手。” 齐麟:“……”我竟无法反驳。 第34章 月鎏金掌控了那尊月王像的灵核控制权后, 立即令其身形缩小了一些,而后骑在它肩膀上进入了乙座。 大厅呈方形,面积宽敞, 偌大的地面上散落着许多滩融化了的蜡液, 空气中不仅漂浮着刺鼻的蜡味,还混合着浓郁的尸臭味。 四个角都有楼梯间, 月鎏金先用目光在大厅内部环视了一圈, 然后驾驭着月王像奔去了西南角, 然而就在她即将进入楼梯间之际,余光突然扫到了挂在墙壁上的那幅泼墨山水画, 立即命令月王像停驻了步伐。 在这幅画中, 画了一座位于山顶的六角凉亭,凉亭左侧是密林,凉亭右侧有一条通往山下的石阶, 石阶再往右还是密林。 乍一看这幅画倒是没什么, 但若是仔细观察的话, 就能够发现凉亭左边的密林中其实还躲藏着两个蹲踞着的人。 凉亭的石基很高,其中一个人的身型被凉亭当了一半, 另外一个人的身型则掩映于茂密的树枝之中, 不过月鎏金还是能够看出来这是两个小姑娘,一个扎着马尾辫, 穿着宽松的牛仔服和紧身运动裤;一个扎着丸子头,穿背带裤和头帽卫衣。 两人的穿衣风格都和整幅画卷格格不入, 并且那个扎马尾辫的小姑娘的穿搭还和刚刚甲座广播中所播放的寻人启事的主角——王晓婷——的个人特征一模一样。 这下月鎏金更坚定了之前的判断:包括她外孙儿在内的所有曾在这条船上失踪的人, 都是被吸进了这些诡异的破画中。 电光火石之间, 画中好像有东西突然移动了起来,月鎏金再定睛一看, 原来是一只黑漆漆的多脚蜘蛛正顺着石阶一节节地往上爬。但在最开始的时候,月鎏金并没有在这条石阶上看到蜘蛛。 那就说明这只蜘蛛一定是从画框外爬进画框内的,也就是说,画中的空间其实是无限的,他们所能看到的仅有画卷中所展示出来的这一部分,并且和现实中的人物比起来,画中所有的一切都等比例缩小了,比如躲藏在密林之中的王晓婷和另外一个女孩,她们在画卷中的身型仅有月鎏金一个拇指的大小。 但那个蜘蛛的身型却足有她们的两倍多。 蜘蛛的速度还不低,转眼间就爬到了画卷中石阶的中部,距离女孩们的藏身之地愈来愈近了。 紧接着,月鎏金就想到了之前曾在其他画卷中所见到过的老虎和巨蟒,再然后,她就想到了自己的那个倒霉外孙儿……诶呦!我可怜的铭铭哟! 月鎏金越发的心急如焚了,恨不得一刀破开眼前的这幅画卷直接冲进去,但又投鼠忌器。所有的子画都是母画的意识延续,相当于母画的触角,如果擅自攻击子画,一定会惊动母画,很有可能会加剧母画对猎物的绞杀。 所以在没有找到母画和正确入画的方式之前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月鎏金立即驱赶着月王像进入了楼梯间。和梁别宴之前一样,她看到楼梯之后的第一反应也是朝上走,去楼上寻找船长室,但却因为无意间朝楼下扫过去的那一眼而改变了主意—— 在下方缓台的角落处,堆积着一滩漆黑的蜡液,并且在这滩蜡液的旁边还散落着数滴殷红色的血迹。 月鎏金当即就懵了,心说就算你重活一世修为稍有下降,但也不至于被一个蜡人给捅伤吧? 她立即驱赶着月王像下了楼。 最终到底往下走了几层月鎏金也不清楚,反正就是跟着地上的血迹走的,但基本每一层楼的台阶上都会出现一两滩漆黑色的蜡液,像是专程把守在这条路上的士兵似的。 月鎏金也曾同烛童打过交道,对烛童的习惯和手段也算是有些了解:蜡料的颜色越深,蜡物就越难对付,因为它们已经诞生出来了些许智灵,可以欺骗对手的感情,使对手降低警惕,以便它们搞偷袭。 月鎏金就曾遇到过这种会欺骗人感情的蜡人,虽然那段经历至今为止已经过去了一千多年,但她仍记忆犹新—— 那时的她还是一呼百应的踏天教教主,很是欣赏烛童的才能,希望他能投入自己麾下,为她所用,但烛童这厮却不是一般的清高,自己明明都杀人无数,还嫌弃踏天是邪/教,无论她如何威逼利诱,烛童都不愿意加入踏天。 他甚至都不愿意喊她一声妖尊。 无奈之下,她只能忍痛对烛童下达了追杀令,毕竟踏天教的敌家实在是太多了,若是让他们得到了烛童,一定会对踏天造成不小的威胁。与其放虎归山,不如斩草除根。 哪知这头“老虎”却比她想象中的要狡诈多了。 那日她闲来无事,独自出门狩猎,哪知冤家路窄,刚巧在深邃的荒山中遇到了烛童。仇人见面嘛,哪能犹豫?她必然是果断拔出了刀,开启了对烛童的捕杀。 但她还是惜才爱才的,没打算直接干掉烛童,而是想活捉了他,想着,只要他同意加入踏天,她就愿意放他一马。 但谁知就在她即将捕捉到烛童之际,宸宴忽然出现了,持刀挡在了她的面前,她当即就傻了眼。 众所周知,天庭的镇天玉尊是踏天教教主的眼中钉肉中刺,也是全天下邪祟眼中的活宝藏,因为踏天教教主曾颁布过追捕令,任何能够活捉宸宴并将其带至踏天总教者,赏黄金万两;能够杀掉宸宴并将其头颅带至踏天总教者,赏黄金千万两。 黄金是各界的通货,无人不爱,所以在她这道追捕令下发过后,宸宴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全天下邪祟的仇敌,想要杀他、围剿他、活捉他的各路妖魔鬼怪不计其数。 那一段时间,她也是真的想让他死,就算天道保他、杀不了他,她也要将其大卸八块、剁成肉酱,不然实在是难消心头之恨。 因为他骂她是不知悔改的妖孽,还说他今生做过的最大的错事就是没有在初次见面时就杀了她。 就因为她成立了踏天教,就因为她遵从了自己的本心,他就骂她是妖孽,还想杀了她。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高高在上的九重天神哪里知道妖族的苦楚?妖是世间最下等的物种,走到哪都被人羞辱或虐杀,她若不强大起来,怎么保护自己?怎么给惨死在修道者围剿中的母亲和弟妹报仇?怎么给这个不公平的世道一点颜色瞧瞧? 天道不公,那就忤逆天道。 这普天之下,唯我独尊。 也正是由于信念的不同,她才和宸宴决裂了,并且,从她成立踏天教、自诩为教主的那一天起,宸宴就再也没来找过她。 他终于放弃了他的那颗烂好心,放弃了将她引入正途的想法,并且还开始由衷的厌恶她,甚至不愿意再来见她一眼。 所以,在追杀烛童的途中,宸宴的忽然出现才令她倍感意外,甚至在顷刻间就忘却了自己正在干什么,急遽的步伐猛然一僵,就连肆虐的杀气都收敛了不少。 宸宴的身上依旧穿着那身她熟悉的黑色束腰劲装,头上戴着蓑帽,骨节分明的左手中握着修长的听风刀。 “你来干嘛?”那时的她手中也握着一把刀,却不是听风,而是一柄通体银白的长刀。刀尖朝下,对着地面,没对着宸宴。看向他的脸色虽冷,但心中,还是止不住的有所期待,毕竟,他已经将近百年没有来主动找过她了。无论她所创造的踏天教在世间闹出多大的动静,他都是不屑一顾。 宸宴手中的听风也没对准她,听闻她的询问后,他回答说:“来看看你。” 她向来听不得他的好话,冷笑一声:“我看你是想和烛童联起手来杀了我还差不多。” 宸宴却轻叹口气,万般无奈地看着她:“阿金,你我相识多年,感情深厚,我怎舍得杀你?” 就是这一句话,让她瞬间清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中计了:你怎么会舍不得杀我?你巴不得早点儿一刀捅死我呢! 怒火中烧的同时她果断提起了手中的长刀,一刀捅穿了“宸宴”的前额。 下一秒,她的面前就多出了一滩漆黑的蜡液。 但烛童却早已逃之夭夭了。 她也真是恨极了烛童拿宸宴来戏弄她,当即大发了一顿雷霆,一边愤怒地嘶吼着一边挥刀乱砍,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变成了她的泄愤对象,整座山上的花草树木和飞禽野兽全让她给砍死了。 也正因如此,烛童在她眼中变成了和宸宴一样的非死不可的对象,但烛童的命比宸宴的好,还没被她抓到呢,就被流放修罗界了。 并且自那日之后,她也就长记性了,只要再见到宸宴,无论是真是假,她都会果断地拔刀相向,直捅他的前额,毕竟,吃一堑长一智嘛,她的命只有一条,所以感情很宝贵,可以被利用一次,但绝对不能被利用第二次。 那些可以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感情的人,都不用细想,必定只会落得一个内心千疮百孔、肉身不得好死的下场,比如宸宴。他每次都是明明可以直接杀了她,却又偏偏总是心软于她的两滴眼泪,只要她一哭、一示弱,他就会对她起恻隐之心,后果就是被她一刀反杀。 次次被捅,还总是次次不长记性。 这种人,就活该遍体鳞伤。 不知往下走了多少层,蜡液突然变多了,血迹却在逐渐变少,在某层地下室的入口处,地面上溅落着一滴雪,周围却散落着数滩已经流动到一起去的漆黑粘稠蜡液。 月鎏金立即驱使着月王像走了过去。 门外的楼梯间内安装着照明灯,沉闷的昏黄色,虽然光线有些暗淡,但好歹有点儿亮光;门内却是漆黑一片,连紧邻着门框的那片区域都沉浸在黑暗中,像是有一块不透明黑屏嵌在了门框上。 那滴血就在门框外。 月鎏金果断开启了天眼,然后驾驭着月王像进入了门内。 妖的灵气为绿色,天眼视物,视线中会亮起一层绿光,像是打了幽冷的绿光照明,目之所及的一切都会自动附着一层荧光绿,换言之,像是进入了阴曹地府。 进了门后,正对面是一堵墙,门和墙之前有一条横向的走廊,无论往左看还是往右看,都瞧不见尽头。 月鎏金低头,看向了地面。地上铺着一层地毯,原色应该是深红色,花纹为米白色,但在月鎏金的视线中却变成了深绿色和浅绿色的结合。在某片浅绿色的花纹上,她又发现了一滴新鲜的血迹。只不过血红色也变成了暗沉的深绿色。 顺着血迹滴落的方向再往前瞧,每隔一小段距离就能看到一滩漆黑的蜡液,像是不规则的花纹似的粘在了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