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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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曜曜鸭~,你餐厅选好了没有鸭~?”大姨奶奶问。 周曜说:“婆婆,简单点就在碧玺吃好不好?” 碧玺是丽城最贵的中餐厅之一,在那个年头就要价两千一位,陈荏早年离开丽城并没有去过,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林雁行说过。 他摇手拒绝:“我……我就不去了吧。” 姨奶奶说:“不可以,不可以~,曜曜都定好了是不是鸭~?” 周曜笑:“是,刚才定的,特地加上了一位。”说完就目不转睛地看着陈荏。 陈荏缩了缩肩膀还想拒绝,忽然见管老师求助地望向自己,他这才记起如果有谁比自己更不擅长应付这场面,那就是管清华。 管清华凑到他耳边说:“帮帮忙一起去,我今年还是没女朋友。如果你不去,餐桌上所有矛头都要指向我了,你听说过有人因为催婚上吊的吗?那就是师父我了。” “……”陈荏向他送去共患难的一瞥。 管老师会意:“从明天开始你可以每天少做五道大题。” 陈荏说:“十道。” “好,十道就十道。”管老师做了巨大让步。 一行人吵吵嚷嚷赶到碧玺,再叽叽喳喳落座,餐厅奢华铺张,大红酸枝色为主,金玉点缀,那一人两千的菜金里估计得有一千五献给这装修。 陈荏见身边空了个位置,正打算喊管老师,结果被周曜毫不犹豫坐下。 “这餐厅简陋了些,”周曜客套地笑,“只能随便吃点儿,想吃什么跟我说,我给你点。” 陈荏垂下头:“我随便。” 周曜好奇地问:“我表舅教你多久了?” “一年半。” “那他怎么不告诉我呀!”周曜没大没小地乱拍管老师的背。 他和管老师只相差三四岁,名份上是舅舅和外甥,实际上是当兄弟处的。 管老师白了他一眼:“告诉你干嘛?” 周曜嘿嘿笑了两声,没解释。管老师不明白,可陈荏懂,周曜看上他了。 ……孽缘啊。 用餐期间,师奶奶们果不其然集火在管老师身上,问他这一年来到底干了啥,为什么还不交女朋友? 管老师便把陈荏抛出来顶雷,表示为了这个学生弹尽竭虑,没有时间解决个人问题。 他着实不要脸,把陈荏说的像个骚狐狸,还详细描述陈荏是怎么骚的: “操心死了哟,一点都不能放松,一天不盯牢他就不做题,少盯一眼他也不做题!考进全班前十名本是分内之事,他却跟我要奖励,你们说说哪有学生向补课老师要钱的?我给了一百他还嫌少,非要二百,我说给你二百五,他说二百五不吉利要三百……” 陈荏根本没问他要过钱,一二百零花钱都是他主动给的,此时为了恩师不上吊只好认了,脸胀得通红。 周曜在身边放声大笑,那模样和陈荏记忆中的重合,让他好一阵恍惚。 周曜是张狂的。 陈荏手背上挨的那一下就是因为周曜有次在店里喝多了,与人起了争执,对方抓起酒瓶想给他开个瓢。 陈荏冲上去替他挡了,手都差点儿被扎穿。周曜扶着他,撕心裂肺地喊救护车,明明已经喝得烂醉,却硬要抱他去医院。 周曜的小情儿拦着不让,说你讲好今晚陪我的,怎么说话不算话。 他一脚蹬在那人的肚子上,说操你妈,你也配! …… 周曜忽然抓住了陈荏的手,陈荏一哆嗦,黄油刀掉下来,砸在餐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周曜重新拾起,笑道:“黄油不该这么涂,这么涂不匀,来我帮你。” 碧玺餐厅上了中西两种餐具,个人面前洋洋洒洒摆了十几样,陈荏只是因为心情忐忑才拿起了黄油刀和面包,并非真的想吃。 陈荏看着他熟练地给面包涂抹黄油,殷勤送到自己眼前,犹豫要不要接。 “拿去呀。”周曜说,“你一直都这么害羞?” 管老师说:“周曜你别逗他,他和你不是一种人。” 周曜故意问:“他是哪种人?” “乖孩子呗。” “乖孩子好,外婆会喜欢的。”周曜话里有话地说。 大菜陆陆续续上来,第一道是高汤松茸养生盅,第二道浓汤大排翅,第三道芝士焗海鲜,第四道黑椒汁小牛排,第五道木瓜血燕…… 陈荏食不甘味,只有别人看他的时才动一下筷子,燕窝鱼翅更不肯吃,吃那些玩意儿损阴德。趁着去洗手间的机会,他悄悄对管老师说:“吃完饭我想回学校宿舍去。” 管老师说:“你想跑啊?我也想!我这一年到头这么辛苦,想清静过个年都不行!” 陈荏说:“这一大家子是你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管老师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的也是你的,跟我一块儿受着吧!” 总算一顿断头饭吃完,陈荏埋头疾走出碧玺餐厅,刚觉得松快些,周曜从身后赶来拍他肩:“留个联系方式吧。” 陈荏还是老招儿:“我没手机。” 周曜将字条塞进他手心:“找电话打给我。” 陈荏看那号码,大叹一声,因为那就是上辈子周曜的手机号,用了十多年没变过,陈荏不知道打过多少回。 饭后管老师被师奶奶们拉回丽城乡间别墅去了,说是过完年回来,临走嘱咐陈荏看好家。陈荏巴不得他们赶紧走,连连答应。 大年三十一整天陈荏都窝在沙发上看碟,管老师的美剧收藏那么多,他还难得有时间看一眼。 到了下午,林雁行给他打电话,问他和管老师年夜饭吃什么? 他也没告诉林雁行管老师回家了,随口报了几个家常菜。 林雁行说:“吃这哪行啊?你们等着,晚上七点钟我过来!” “不用。” “等着,我给你们送饺子。”林雁行说完便挂了。 陈荏干脆不做饭了,抱着薯片爬上沙发继续看剧,就等老林家的饺子——林家保姆的手艺很好,茴香馅饺子是更是一绝。 差不多到点儿了,果然听见有人敲门,他高高兴兴去开,没想到门外站着的却不是林雁行,而是周曜。 这是他此生第二次这么近距离看周曜,浑身的血都吓得冰凉。 他当然不讨厌周曜,只是站在他对面总有一种毁灭感,一种不得善终的绝望,上辈子有,这辈子也有。 周曜的脾气秉性太极端了,和陈荏没有一点相似,和林雁行也大相径庭。 林雁行是团火,周曜也是;林雁行可预测,周曜会轰燃——没有征兆,飘忽不定,瞬间便腾起了蘑菇云,你不知道他会烧往何方。 陈荏对周曜始终有轻微的恐惧在,即使愿意爱他,愿意和他上床。 他和周曜没上过床,连亲吻也没有,或许他喝醉时周曜曾偷偷吻过他,但他不记得,他因为恐惧和迟疑错过了对方。 那么现在呢?是继续迟疑,还是…… 周曜双手藏在背后,挑眉问:“不欢迎我?” 陈荏退开一步将他让进门:“你怎么来了?管老师呢?” “他不来我就不能来吗?”周曜问。 陈荏尴尬地低咳:“请问有事吗?” 周曜笑,以一种相当露骨的口吻说:“没事也不能来吗?” 他盯着眼前这个比他矮半个头的男生,觉得对方太漂亮了,冰雕玉琢,瞳仁幽暗,而且有一种讨人喜欢的沉静。 周曜原先不会挑这类型,甚至还觉得女孩更可爱一点,但他不介意从此改变。 陈荏说:“今天是大年三十,你应该和家人在一起。” 周曜打量四周:“大年三十就你一人在这儿冷冷清清地过,我表舅也没给你留点好吃的?” 陈荏问:“你到这来不会是为了吃饭吧?” “当然不是。”周曜大模大样在沙发上坐下,把藏在身后的一束玫瑰花举了起来,“为了这个。” 陈荏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这的确是周曜追人的手法,单刀直入直奔主题,有时候显得没耐心,但这是对别人的,不是对他陈荏的。 周曜上辈子从来没送过他一枝花,而且每次送东西时都摆出一副很嫌弃的模样,仿佛是所有人都不要,这才轮到你。 “送我花干什么?”陈荏问。 周曜轻佻地笑:“不喜欢花啊?那你喜欢什么,钻?手表?车?不会吧小孩儿,你才几岁啊?别学得那么市侩。” 见陈荏不说话,他又笑:“好了好了,骂错你了,你不市侩!说吧,想要什么,哥给你买。” “你这个样子你表舅知道吗?”陈荏问。 周曜以手支头,痞痞的:“他哪还管得了我啊?” “可他管得了我。”陈荏说。 周曜抽出一支娇艳欲滴的大红玫瑰,一枚一枚地摘花瓣:“他有的我都有,他没有的我也有……管清华和你不合适,他是个书呆子,不知道该怎么疼人。” 陈荏惊讶地抬起头:“疼人……你说什么?” “你俩不会吧,”周曜笑笑,“你俩都凑一起过年了,还只是单纯的老师和学生?” 陈荏骤然火起:“你他妈什么意思?” “哟,你会骂脏话呀?感觉也不怎么乖嘛。”周曜凑近,往陈荏脸上吹了口气,“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想刺激找我呀,别指望我表舅,他傻着呢。” 找刺激…… “管清华说你下个月满十七了,那正好比我小三岁。”周曜问,“想和哥玩玩不?” 陈荏汗毛直竖,微微地打着颤,他听得见周曜说话,低沉的语音撞在耳膜上轰轰作响,像是有一群疯马在脑中奔跑,跑得他好乱好烦好痛! 他忽然抱着头,用力地按压太阳穴! 这不是他的周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