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顾与眠这才知道，原来，星际时代的食物原材料已经发生了巨大革新，这是想当然的。

    因为动物都已经具备了智力，包括原本作为家畜供给食物的动物们，当然不可能再屠宰他们。星际时代的肉食全是人工合成，技术已经非常成熟，和原本的肉食各方面都相差无二，可以满足各种需求。

    好不容易买完菜后，顾与眠回到家。

    推开门的那一刹那，他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窗外雨声喧嚷嘈杂，室内陈设静悄悄的，但暗处却像潜藏着什么。

    顾与眠握着雨伞后退一步，脊背紧绷起来，忽然——

    一道黑影从角落蹿出来，突如其来巨大的力量一下子把顾与眠扑倒在地，他后脑勺磕到潮湿冰凉的地板，下意识想呼痛。那生物一爪踩在顾与眠胸口，一爪按在他唇上。

    闪电照得天光大亮，顾与眠就着光线看清了一切：

    银色柔软的绒毛，软绵的肉垫，灰蓝色眸子眯着，居高临下地看他。

    是一只……小雪豹。

    顾与眠：“……”

    他还以为家里藏了颗小炸.弹呢。

    上辈子，顾与眠参与过一场野生雪豹的救治。母雪豹被偷猎者伤得太重没能救回来，留下两只小雪豹，顾与眠照顾它们从两个月长到两岁大，对此还颇有经验。

    雪豹小的时候，也就是稍微大一点的猫咪而已。

    “宝贝，你妈妈呢？”顾与眠捏着小雪豹的后颈把它拎起来，放在沙发上，一边打开台灯，“别怕，别怕，我没有恶意。”

    小雪豹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冰冷地盯着他。

    顾与眠不敢开大灯，怕吓着它。

    星际时代的动物智商都高，顾与眠觉得，这可能是哪家的走失儿童。

    小雪豹忽然从沙发跳上餐桌，爪子从肉垫里伸出来，在木桌上磨了磨，似乎在思考该从哪里攻击更合适。它的身体向后弓起，是进攻的姿势，和人类对视。

    气氛紧张。

    半晌后，顾与眠眉梢微微扬起，伸出手。

    他的手落在小雪豹下巴处，手法十分娴熟地帮它挠了挠下巴，轻柔地蔓延到脸颊和耳朵处。根据他的经验，这个动作是非常舒服的，以前他养的小雪豹多半撑不过十秒，就翻过来露出肚皮任摸了。

    但这只小雪豹只是浑身僵硬后酥软了一瞬，迅速转身给了他一爪，坐立起来，阴郁而震怒地瞪着他。

    明明那么小一只，就比幼猫大一点，露出这种严肃表情却还像模像样的，有几分气势。

    行吧。

    “到底是谁家小孩？”顾与眠挠了挠头，“也没有光脑。”

    说到这里，他忽然反应过来。

    昨天顾与眠刚看过这个时代的基本资料。光脑是所有星际居民最重要的东西，它还有身份验证的作用，婴儿一出生就会有光脑，以项圈、手表、饰品等形式出现在身上。

    除非是流浪儿。

    顾与眠给小雪豹倒了一碗水，看它没有乱跑的打算，才悄悄拿起自己的光脑走到阳台，报警。

    也不一定是流浪儿，万一小雪豹只是一不小心弄丢了光脑呢？那家长一定很着急。

    “警.察先生，是这样的，我是c居民区二栋的住户，今天我家出现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孩。”

    “抱歉，先生，”警.察那边背景极度嘈杂，他似乎在焦头烂额地处理着什么，“您找一下它的光脑，联系家长，我们现在非常忙。”

    “可是……”

    “嘟——”

    电话挂断。

    顾与眠没办法了。他走回客厅，看见小雪豹似乎等到无聊，已经蜷在餐桌的抱枕上睡着了，倒出的水喝了一大半。

    为了让小家伙舒服些，顾与眠把空调温度调到20度，又连雪豹带抱枕一起轻轻挪到柔软的躺椅上。那抱枕是顾与眠昨天刚在星网买的。

    小雪豹在睡梦中嗅了嗅顾与眠的手指，迟疑片刻，忽然用两只前爪抱着他的食指。

    顾与眠哑然失笑：“刚刚还挠我呢？小势利眼。”

    小雪豹一直不松开他的手，顾与眠许久后才得以走向厨房。他没看到，就在自己身后，小雪豹不适又不悦地闭紧眼睛，好不容易再次寻到满是顾与眠气息的抱枕，再次沉沉睡去。

    无论如何，不能饿着孩子。

    这个年龄的雪豹已经断奶了，可以进食，顾与眠决定先给它做顿晚饭。

    “说起来……”

    光脑弹出新消息提示，是星空直播平台发来的。说他的合同录入成功，今天可以开始直播了。

    顾与眠想，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他用主播账号登录平台，创建直播房间。光脑内置的摄像机漂浮到半空开始工作，这超微型摄像机是肉眼不可见的。

    封面他选择了默认，至于房间名字，顾与眠在这方面实在不擅长，绞尽脑汁才取名为‘给家里的崽崽做顿晚饭’。默认封面模式，摄像机随机拍摄了一张实时照片上传。

    一切准备就绪，顾与眠按下‘创建’，十分紧张地开始了人生第一次直播。

    第4章 喵喵喵喵

    顾与眠在星网上订购了新鲜原材料，十分钟后就送达了。

    虽然生肉都是人工合成的，但完美模拟了真正生肉的各种状态。尤其顾与眠买的是高级合成生羊肉，再加上一些必要维生素和辅食，一下就花掉了一百多的星币。

    这么两天看直播下来，顾与眠对星际许多常识也大致了解。现在的动物们相比从前也进化了许多，饮食方面，早脱离了茹毛饮血的时代，和曾经人类一样食用熟食，对口感和健康的要求也有所提高。

    但他们毕竟不是人类，却一味只复制人类曾经的食谱和烹调方式，其实有很多弊端。

    顾与眠原本还担心星际时代，动物们的生理结构发生了很大变化，那样他以往的经验和知识就不起作用了。他特意查阅了资料，这才放心——除了觉醒精神力、体格增强外，动物们的生理结构并没有大变化。

    他将生羊肉洗净，胡萝卜放入水中用小火煮着。超微型摄像机漂浮在半空中，全方位将一切实时记录下来。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叮咚一声，代表终于有观众进入直播间。顾与眠视线的右上角出现‘2’这个词，意味着现在有两个人在观看直播，数字还在缓慢攀升，最后停在了‘6’。

    五分钟后，直播间里的第一条弹幕慢悠悠飘过：

    【华南虎永不相亲：我进来就为了看看，封面这人是真实存在的吗？！怎么可以这么好看？！】

    很快有另一个人回应：

    【小游鱼儿： 1】

    作为新人主播，顾与眠没有任何热度，也没有推荐位。按照常理来说，观众是没有什么渠道找到他的。虽然跟人家四万观众没有可比性，但一开播就有观众，在新人里已经算好的了。

    顾与眠以前接受过电视台的采访，面对镜头时不至于太紧张，他对镜头笑了一下：“大家好，我叫顾与眠，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今天给家里的小家伙做一顿简单晚饭，主要材料是羊肉条，做法很简单，猫科的观众可以尝试给家里的小朋友做一下。”

    简短的自我介绍过后，顾与眠继续低头料理食材。他的话很少，也没有像别的主播求关注礼物。

    【华南虎永不相亲：主播笑起来有小梨涡，awsl。】

    到目前为止，只有‘华南虎’这个观众一直在发言和顾与眠互动，别的观众都不说话。而‘华南虎’好像也只在关注他的颜值。

    但顾与眠也并不气馁，这次直播只能算是试水，现在遇到的任何问题都是宝贵的实战经验。他透过磨砂玻璃门往厨房外看了眼，小雪豹安静地睡着，胸膛有规律起伏，软绵而长的尾巴搭在腹部。

    顾与眠对小动物完全没有抵抗力，心脏顿时软乎乎的，处理食材也愈发认真起来。

    把生羊肉解冻洗净后，顾与眠把它切成细条状，点火热锅，又倒入极其微量的油。

    “猫科宝宝四个月刚断奶，肉条要切细一点，但是不用磨碎或者打成肉酱。”顾与眠解说道。

    锅热得差不多，顾与眠下了羊肉条和一些萝卜和桔子皮。他不是专业厨师出身，只是这么久以来的经验，结合这两天的摸索和思考。

    萝卜和桔子皮有去膻味的作用。

    顾与眠说：“如果是虎、豹类的小朋友，三分熟就行了。”

    人类是不能吃不熟的羊肉的，但动物却没有这条限制，而且星际时代它们的身体素质也都大幅度提升了。虎、豹等动物有上千年在野外的生活习惯，全熟的食物反而不合它们的口感。

    顾与眠以前养小雪豹，都是喂食全生肉的。

    刚煎一会儿，细羊肉条的表面微微酥泛着点油，但又还带着些生肉的血丝。空气中弥漫开一股鲜美肉类的气息，顺着门缝飘出，门外，睡梦中的小雪豹动了动鼻子。

    现在所有直播都是全息直播了，可以闻、触、嗅乃至尝到直播间里的东西。当然，那都是虚拟数据，只是给人一种‘感觉’。

    也就在香味散开的同时，直播间里一下多出来好几条弹幕。

    【华南虎永不相亲：卧槽！！好香，怎么回事，我刚吃完晚饭却饿了qaq】

    【喵呜：这太香了吧，主播主播，24岁的大朋友也可以吃吗？】

    然而，里面也掺着一条不和谐的弹幕。

    【豹豹抱：主播是人类吗？】

    这条弹幕一划过，原本几个正在说话的观众都安静了。

    判断人类还是动物，是他们的本能，但隔着屏幕，这种本能会被削弱不少——再加上，星空直播平台里从没有过人类主播，大家都默认顾与眠同样是动物了。

    顾与眠握着锅柄的手顿了顿，反问：“是人类又怎么样？”

    那个观众还在继续发言。

    【豹豹抱：看样子果然是人类了。真恶心。】

    【豹豹抱：三分熟就好了？呵呵，真是笑死我了，主播别误导观众了行吗。你们几个也都别傻了，这主播是人类，他怎么可能懂猫科的食谱？你们按着他说的做，百分百吃出病，到时候他才幸灾乐祸呢。】

    见他这么说，别的观众坐不住了。

    【华南虎永不相亲：你这么种族歧视就不对了吧，我家保姆就是人类，为我们工作了二十年。无论是人类还是动物，都有好也有坏，怎么能一杆子打死全部？】

    【小游鱼儿：主播……真的是人类吗？】

    顾与眠一边把煎好的羊肉条盛出来，一边说：“是的。”

    一直稳定在‘6’的直播间人数骤降到‘5’，那个小游鱼儿退出了。空气中的香气愈发浓郁，但直播间的重点已经完全偏了。

    【豹豹抱：出去查食谱，所有食谱都说羊肉一定要做到全熟。我昨晚在看主播烟卷的美食直播，他是星空认证的美食主播，他也说必须要做到全熟。请问主播，作为一个人类，谁给你的胆子说羊肉三分熟就可以呢？】

    星际时代，动物们沿用的食谱都来自人类。

    以前人类食用羊肉必须要全熟，否则会有各种细菌，但现在首先合成羊肉已经不存在细菌问题了，其次，原本野生的动物和人类的情况也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