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不要说喜欢人类，单单是克制自己的本能，不要上去揍他们，已经很费力了。

    “对了，”这个话题略显沉重，一个女同事另起了一个话头，“柯莉，刚刚你不在的时候，领导来了一趟，说最近直播内容要严审。”

    柯莉：“啊？又严审，为什么啊？”

    女同事压低嗓子回答她：“听说，陛下要来咱们星系。”

    说完这句，她抖了抖，光滑的脖子上浮现出一层白色绒毛。

    ——吓的。

    想起那位暴君，大家也都沉默下来，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噤。

    第2章 喵喵

    从星空大厦出来后，顾与眠乘上公共悬浮器。

    星际时代，陆上交通完全被淘汰，附属星普及了悬浮器。星际目前唯一的政权叫奥利弗帝.国，有三个星系，一颗首都星和47颗附属星，顾与眠现在所在的塔克星就是边缘的一颗附属星，工业与科技并不算发达。

    据说在首都星，还有更先进的交通工具。

    十分钟后，顾与眠站在家门口。

    这房子是原身租的，在居民区某个楼盘的中层，采光和基础设置差强人意。昨天没来得及收拾，顾与眠花了一个下午来打扫卫生。

    打扫完已经是晚上，顾与眠叫了一份外卖。

    既来之则安之，等外卖的时间里，顾与眠决定看直播学习——虽然他是奔着保底工资去的，但干一行爱一行，既然收了人家的钱，绝对不能敷衍了事。

    “小a，请帮我接入星网。”他说。顾与眠光脑内置的ai名字就叫小a。

    “好的。”小a回答，“请验证指纹，佩戴好传感装置。”

    顾与眠眼前凭空出现一个光屏，他在光屏上按下拇指，然后，把一个金属小圆片模样的传感装置贴在额角，闭上眼睛。

    下一秒，一个神奇的世界展现在眼前。

    好像vr游戏，但比那又真实得多。顾与眠漂浮一片浩瀚星空里，左看看右看看，古地球土著再一次被科技的先进程度震惊了。

    他眼前悬浮着几个小方块，上书‘资料’，‘娱乐’，‘通讯’等许多不同的标题，有点像曾经手机里的app。顾与眠点进了‘娱乐’板块，选择星空直播。

    星空直播平台的确很火爆，他进的只是塔克星的服务器，还没进总服务器，在线人数竟然达到了恐怖的两亿。要知道整个塔克星的常住居民也才五亿。

    顾与眠不知道自己直播的定位是什么。平台不会对主播的直播内容作出限制，原身想必是有某项才艺，才能成为签约主播，但顾与眠对此一无所知。

    他从小到大，最擅长的是养动物，以此衍生出一系列特长——擅长调配美味饲料，擅长给幼崽喂奶，擅长哄小动物睡觉，但这些特长却不能拿来直播。

    顾与眠随便选了一个分区，进入直播间，想先看个究竟。

    这个直播间的主播是一只极漂亮的缅因猫，背景是贴着墙纸的温馨卧室，这是它的家。它身边放着一个小小的摇篮，四只小缅因猫不断探头出来、好奇地望着镜头，主播挨个舔过它们的脑门。

    星际时代的直播也是全息的，顾与眠感觉自己正站在室内，鼻端能闻到甜甜的奶香味，可以看、听、嗅、触到，但实际握不住任何东西。

    看着一家五只猫咪的景象，顾与眠的心一下子就被萌化了。

    只不过，也有美中不足，主播缅因猫的毛看起来很乱，除此之外，它的指甲好像也很久没剪，快要扎伤肉垫了。

    缅因猫主播看着镜头，口吐人言：

    “大家好，我是主播大香蕉，喜欢的可以点一波关注哦。”

    顾与眠：“……”

    “今天教猫科的各位新手爸爸，”主播舔了舔爪子说，“老婆不在家的时候，怎么用奶瓶喂奶。”

    顾与眠看了一眼，才发现自己点进的是‘亲子频道’，这里最火的就是各种教程，什么直播喂奶、直播带娃外出游玩，还有直播辅导作业的。

    “我们先把奶装进奶瓶里。”主播说着变成了人形，是个带着围裙的男人，他一手捏着牛奶纸盒，把牛奶倒进奶瓶里。

    顾与眠：“……？？？”

    等等，给幼猫喝牛奶？还完全不稀释？？

    然后，主播把奶瓶直接怼到小猫咪面前。小猫鼻子动了动，顾与眠几乎能看见它们脸上如有实质的抗拒和嫌弃，最后它们喵喵两声，不情不愿地开始喝了。

    主播欣慰地笑了：“宝宝们也喝的很开心呢，大家学会了吗？”

    顾与眠：哪里开心了？！

    如果没有猫奶，最适合幼猫喝的应该是羊奶才对，因为许多幼猫都会乳糖不耐症。而且就主播这么粗暴的喂法，小猫咪喝起来应该是很不舒服的。

    所幸星际时代动物们的体格和智力都大幅度提升，不然就这奶爸这么不靠谱的养法，幼崽们想要健康成长可太难了。

    顾与眠看着弹幕，以为大家都和他一个想法，但他万万没想到，弹幕里是一片称赞的。

    【学到了，主播好细心！崽崽们看起来都特别开心。】

    【主播这个喂奶的姿势不错，不像我爸以前给我喂奶，差点把我呛死。】

    【牛奶不错，我之前给我家猫崽喂冻酸奶，它吐了。】

    顾与眠：“……”

    牛奶还不算离谱，竟然还有人喂冻酸奶的。

    看着直播和弹幕，他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顾与眠想了想，切出去，换了另一个直播间。

    这是生活区的直播间，主播是只金毛犬，在教怎么给同伴梳毛。

    他直接拿了把人用塑料梳，放在同伴身上就开始从头梳到尾，层次力度都不控制，顾与眠能看见他同伴的皮肤被扯得红了。

    主播：“大家注意我的手法，这样梳是非常舒服的，疼痛感觉减少了很多。”

    弹幕：

    【学到了。】

    【主播真聪明！我以前用别人教的方法，梳起来真的好痛。】

    顾与眠：“……”

    美食频道。

    “今天和大家一起来吃塔克星最有名的餐厅。”长颈鹿主播说，“这里所有种族的菜都有供应，现在我们开始点菜吧。”

    全息模式下的直播，观众们都能闻到、尝到这里饭菜的味道。为了满足更多的观众，主播点了猫科、犬科等许多动物食谱上的名菜。

    顾与眠是大熊猫的饲养员，但他自己从小家里就养猫养狗，在宠物医院和动物园里，更是什么样的动物都照顾过。他以一个饲养员专业的眼光去看，那些菜对动物来说，实在算不上‘极度美味’。

    肉搅得太碎了会流失营养，蔬菜又加的过多，全都炒得烂熟。猫咪是肉食动物，这碗‘高级猫咪饭食’里却有接近百分之四十的蔬菜。

    这盘价值两百星币的猫饭，在顾与眠眼里完全不合格。如果拿给他家以前养的那些猫祖宗，是闻都懒得闻的。

    【啊啊啊啊好好吃！！】

    【不愧是高级餐厅，我以后也要攒钱去吃一次。】

    【比小餐馆做的好多了。】

    顾与眠：“……”

    他算是发现了，星际时代的动物们，完全不会生活、也不会照顾自己——猫奶最好的替代品是羊奶这种基本常识，整个星际竟然没有任何人知道。

    结合他昨天大致了解的一些历史，顾与眠稍微想想，也就明白了。

    上辈子，大约是在他因车祸去世的二三十年后，一场末世浩劫袭击地球。

    那场浩劫里，本来就有很多知识文化没能保存住，再加上后来人和动物因为资源冲突而走到了敌对面，即使原本有人知道这些知识，估计也不会将它们传承下来。

    而且，动物们觉醒后，无论原本是野生还是家养，都开始一味地模仿人类生活和审美。

    这固然有好处，避免了太长时间的从原始开始发展——动物们立足人类文明的科技和文化基础，向宇宙扩张，也提前迎来星际时代。但其实，人类的生活方式并不适合它们。

    这也就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正思考着，门铃忽然响起，是顾与眠的外卖到了。

    他收回思绪，拿了外卖，坐在阳台上吃起来。

    这个出租屋虽然面积不大，带了个小阳台。塔克星的工业不算发达，坐在阳台上，能够看到浩瀚星空。

    顾与眠就着星空下饭，吃完后，又走进室内拿一瓶矿泉水出来，给阳台上几盆半枯萎的植物浇水。

    他有点想家。

    想他的父母，他的朋友同事，还有他胖乎乎的小熊猫二锅和三锅。

    顾与眠没有发现，在他做这些事的同时，阳台外的半空中，一个超微型摄像机闪烁着红光。

    摄像头对准他，正处于工作状态。

    ……

    与此同时，塔克星一号星港。

    作为塔克星最大的星港，这里停泊着上万星舰与飞船，每天要接待数十万旅客。但一般来说，入夜后客流量就会大大减少。

    今晚却是个例外。

    明明是晚上八点，星港却人山人海。什么种族的动物都有，拖家带口，老夫妻互相搀扶着的，有人捧着鲜花。这么多人，本该嘈杂，但偌大的星港里却无比安静。

    人群的前端是媒体记者，他们同样很安静，甚至相机都没有打开。

    “妈妈，”终于有小朋友忍不住了，问，“我们在等谁啊？”

    “嘘。”小孩的家长把孩子抱起来，在她耳边小声解释道，“我们在等陛下，陛下救过咱们的命，知道吗？”

    二十年前，虫族来犯，边疆附属星塔克星首当其冲。

    如果不是那时年仅二十岁的君主亲自带兵上前线，塔克星早就沦陷在虫族的残暴手段中了。因此，尽管多年来民间对这位君主毁誉参半，但经历过那场战争的人，都发自内心地感恩他。

    几分钟后，一支舰队抵达悬浮在宇宙中的星港。

    万千繁星璀璨，场面恢弘而壮阔，每一支星舰舰体上都有帝国与皇室的花纹，其中体型最大的那艘星舰门打开。

    一人被簇拥在中间，走下来。

    星港的十几万人里一片死寂，没有人说话。

    君主不喜欢被别人评论。网络、杂志、新闻，都鲜有君主的照片流出，人形很少，兽形更是一张都没有。

    这是奥利弗帝国上千年来，最杰出的一位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