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这才是她重生的意义，唯二的两个意义。

    娄佳柔独自思索间，突然有人轻轻戳了戳她的背。她条件反射地合起手中的笔记本，转头一看，是南珍。

    自从上次顺手给南珍解了围且请她吃过一餐饭后，她和南珍的关系拉近了不少。南珍就是那种你对她好她就会加倍对你好的女生，善良单纯，娄佳柔也乐意和她接近。

    经过半年多的相处，两人成了十分亲密的好友。

    “佳柔，你暑假打算做什么啊？”南珍问她。

    娄佳柔想了想，“我准备学点东西，你呢？你打算做什么？”

    这是她早早就做好了的打算。暑假这么长一段时间，她不想像别人那样疯玩度日白白浪费掉，必须充分利用起来提升自己。

    “真好啊。”南珍有些羡慕，“我打算去打暑假工，挣点零花钱。”

    说到这里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如果是别的同学问她这个问题，她绝对避而不答，只有在娄佳柔面前，她才敢说出自己的打算。

    因为只有娄佳柔是不会嘲笑她。

    “打暑假工也挺好的，不过要小心别被人骗了。”娄佳柔果然没有嘲笑她，也没有说打工不好不划算之类的话。但一听到打工这个字眼，娄佳柔倒是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回忆。

    肮脏的环境、怒吼和对骂、满是茧子的粗糙的手……娄佳柔猛地闭上了眼。

    不，不能再想了。

    这些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她再也不会有机会经历那些痛苦难堪的事。

    她咬了咬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睁眼时，看到的是南珍充满担忧的面庞。

    “佳柔，你没事吧？”南珍有些紧张地问，刚才那一瞬间娄佳柔的脸色实在是太可怕了，把她给吓了一跳。

    她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正想先道个歉，就见娄佳柔朝她摆了摆手，“我没事，可能是空调的风太冷，被吹得有点头痛。”

    娄佳柔的位置正对着空调的风口，冷飕飕的风一阵一阵地从那里吹来。南珍听了也没多想，正准备帮她去调整一下叶片的方向，一只手先她一步把叶片打了上去。

    南珍一怔，定住了。娄佳柔背对着空调，见她这副模样奇怪地往后一看，也怔住了。

    会在手腕上缠佛珠的，不是凌亦又是谁？

    凌亦很顺手地把空调叶打上去后，就转回了身子。动作十分自然，全程没看娄佳柔和南珍一眼。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散学礼开始好半天了，旁边的座位都还是空的，娄佳柔还以为凌亦不打算来了。毕竟散学礼就单纯的是个散学礼，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像凌亦那种性子翘掉不来也是正常的。

    这一念头在娄佳柔的心中转瞬而逝，很快她就回过神来，继续和南珍聊起刚才的话题。

    “对了，我暑假会学声乐，准备直接请一位声乐老师。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来蹭课。”娄佳柔对南珍说。

    南珍一听，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了，“真，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娄佳柔眉眼弯弯，笑着邀请她：“反正不管是教一个还是两个都是同样的价钱，你来上课反而还物尽其用了。”

    听了这话，南珍不再有顾虑，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实际上，这个声乐老师从一开始就是娄佳柔为南珍准备的。

    娄佳柔音色虽然好听，但她在声乐这一点实在是没什么天赋，前世高中的时候跟着一位著名歌唱家学习了很久，也只是勉强达到不走音的境界。

    南珍与她相反，她在唱歌这一方面天赋卓绝，但一直因为自卑没什么机会能表现出来，同时受限于经济水平无法得到更好的发展。在前世娄佳柔只听她唱过一次，但也就是那一次把她给惊艳到了。

    这一世既然有机会，那就让她好好地学习一下。就算当不了专业的演唱者，但至少可以让这个才华不被埋没。

    于是娄佳柔打点好了这一切。

    就当是，报答她前世的救命之恩吧。

    脸上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散漫表情，但凌亦一直在听着娄佳柔和南珍的谈话。

    暑假。

    这两个字对凌亦来讲毫无吸引力，就算是要上课的日子他也能过的像是在放假，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需丝毫顾忌。只是这样的随心所欲的日子过久了难免也有些乏味，此时听着大家或是激烈或是期待的讨论，也不知是不是收了这股氛围的影响，他竟也有点向往起那些不大一样的生活来。

    当然，只是有点罢了。

    他硬生生地把这个仅有一点苗头的想法掐灭在心里，轻呵了一声。

    还是如先前一样，得过且过吧。

    散学礼只持续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考虑到学生们激动的心情或者是受超高温的影响，流程很简单。甚至不用移步去礼堂或是操场，全程在教室里进行。

    悬在天花板上的音箱传来校长慢吞吞的讲话，老师来了之后班里安静了不少。但指望学生们在这种时候能乖乖安静下来显然是不现实的，不少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这副场面老师也没辙，只能睁只眼闭只眼，随着他们去。

    娄佳柔是为数不多安静守分的，不再和南珍聊天，坐回自己的位置后又拿出了那个笔记本。翻到未来计划的那一页，她对着本子陷入了沉思。

    接下来，该准备做些……

    还没想完，忽然觉得肩膀一沉，有什么压了过来。娄佳柔来不及做出反应，瘦弱的身躯支撑不住这份重量，也跟着顺势往旁边倒去。

    旁边就是窗户，紧急关头，她下意识地伸手扶住窗台。纵然如此，脑袋还是砸在了玻璃窗上。

    窗户被震得嗡嗡作响，头也有点懵，但现在娄佳柔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她扭头一看——

    居然是凌亦晕倒在了她的身上！

    第十二章

    医院里人来人往，娄佳柔坐在走廊旁的椅子上，默默地等着。

    凌亦突然晕倒，老师急忙叫了救护车把他送去医院。娄佳柔执意要跟来，为了让老师松口，还搬出了娄凌两家的关系。

    当时情况紧急，老师见她这么执着，别无他法，只能允许她也一起过来了。

    娄佳柔很不喜欢医院，她小时候体弱多病，隔三差五就得进趟医院，为了她的身体方慧美和娄天然操了不少心。直到十岁之后，身体才好了一点。虽然还是很差，但好歹没那么容易生病了。

    这家医院娄佳柔来了很多次了，故地重游，病的却非她，而是凌亦。

    凌亦什么时候身体这么差了？

    这次的晕倒让娄佳柔想起之前凌老夫人的寿宴上，凌亦也是突然就不对劲了。在她的印象中凌亦身体素质是非常好的，没有生过什么大病，按理来说不应该啊……

    思索间，去办手续的老师回来了。看到娄佳柔，她神色有些尴尬，“佳柔，老师现在有点急事要赶回学校处理。我已经通知过凌亦的家长了，在他家人过来之前，你能不能代替我照看一下他？”

    娄佳柔毫无犹豫地点头答应，“放心吧老师，我会好好在这里守着的。”

    “那就拜托你了。”老师也是十分无奈，但事情紧急，她也没办法。再次叮嘱了娄佳柔一番，她匆匆离开了医院。

    娄佳柔在走廊里静坐片刻，接着来到病房前，推门而入。

    凌亦还在昏迷之中，但走近了一看，娄佳柔却觉得他好像只是单纯地睡着了。剥离了平日里脸上挂着的冰霜，粗粗看去，娄佳柔竟在那张俊美得不像话的脸上看出了几丝温柔与安详。

    这时的凌亦，倒是和日后的他有些重合上了。

    冷静自持，坐怀不乱。整个容城商界都因他的存在而抖上了一抖，追求者更是数不胜数，绯闻传的满天飞，却从未见他身边真正有过什么人。

    不过于现在而言，这些事还远着呢。

    娄佳柔按了按太阳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放在了一边。又深深地看了眼凌亦，她走出病房，准备去外面透透气。

    谁知这一出门，居然让她撞上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娄佳柔？”对方与她擦肩而过，往前走了几步后忽然停了下来，不大确定地转头看了她一眼，试探般唤了一声。

    娄佳柔刚才正想着凌亦的事，也没注意旁人。听到有人叫她，她停下脚步，往后看了一眼——

    怎么会是她？！

    一瞬间，娄佳柔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结成了冰，止不住地颤栗。然而仅存的理智让她死死压住了紧张恐惧的情绪，右手握拳，指甲深深陷进手心的肉里，疼痛传遍全身，这才令得她冷静下来了几分。

    “表姐。”她强装镇定，好不容易才把声音维持成正常的语气。还想挤个不那么假的笑出来，但却失败了。

    对着宁嘉美，她根本就笑不出来。

    这个人害她失去了太多东西，直到如今都无法释然。

    “还真是你啊！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宁嘉美大大方方地笑了笑，走到她的身边，“怎么来医院了？身体不舒服吗？叔叔阿姨呢，怎么没跟着你一起过来？”

    娄佳柔摇了摇头，“不是我，是我一个同学不舒服。”

    “哦？同学？”听她这个说辞，宁嘉美暧昧地笑了笑：“男同学？”

    “嗯。”

    “小男朋友啊？”宁嘉美故作可爱地朝她眨了眨眼睛，然而看到她这种小动作，娄佳柔只觉得恶心。

    “不是。”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并往后退了一步。

    宁嘉美见她这个模样，脸色有些不快。但她很会掩饰，不一会儿又挂上了一副假惺惺的笑脸，“哈哈，别这么害怕，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而且真有男朋友也没事，我不会告诉叔叔阿姨的。”

    呵。

    娄佳柔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一声，看着宁嘉美这个假惺惺的样子她就觉得反胃。

    “真的不是，请表姐不要乱开玩笑。”虽说心里十分厌恶，但这个时候暂时还不能和宁嘉美撕破脸皮。娄佳柔只能按捺住冲动，思考着如何尽早从宁嘉美这儿脱身。

    宁嘉美毫无自知之明，继续自顾自地说：“说起来你今年中考是不是？有想好上哪一所高中了吗？”

    “实验中学。”

    “我就在实验中学，要是你能考进来，我们两姐妹也有个照应。”宁嘉美笑着说道。

    宁嘉美的话很多，娄佳柔苦不堪言。到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借口内急想上厕所，才从她那儿脱身。

    看着娄佳柔离开的背影，宁嘉美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冷却下来。

    她也跟着离开了这里，去医院大堂与自己的母亲会合。

    “怎么手脚这么慢？你又上哪儿去了？”方德珍一看到宁嘉美，拧起眉来呵斥道。

    “妈，先别急着骂我。”宁嘉美连忙说：“我刚才遇到娄佳柔了。”

    “娄佳柔？”一听到这个名字，方德珍一愣，然后脸色变得极差，“她来这里做什么？那两口子有跟来吗？”

    “没见到姨父和姨妈的身影，她说是陪同学过来的。”宁嘉美说。

    方德珍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宁嘉美知道她十分讨厌娄家那一家三口，她自己也是如此。明明方德珍才是方家的长女，但方家却把大多数家产都留给了小女儿方慧美。而且她还听大人们说过，妈妈出嫁的时候的嫁妆和方慧美完全就不是一个级别的，整个容城谁不知道方家偏心？这也害得妈妈总被人嘲笑轻视。

    正因如此，她对方家和娄家都毫无好感。

    又想到娄佳柔刚才说要报考实验中学，宁嘉美在心中暗自发笑。只要她敢进来，她就让她在学校里混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