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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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的丈夫看到余秋戴起大口罩,瞬间回过神来,伸出胳膊喊:“抽我的血,我血多,给燕子用。” 护士狐疑地看着她:“你是哪儿来的娃娃?” 郝红梅终于追上来,扯着嗓子喊:“听她的,她祖传医术,她爸是产科教授,她救过产后出血的大肚子。活了,好好回家了。” 李燕家里人一听,全都跪下来求余秋救命。 其中一位不知道是婆婆还是妈妈的中年妇女更是嘴里头喊着:“大夫,你们就让她救救我女儿吧。求求你们了。” 产科的医生护士好歹也工作了不少年头,自然不会像刚毕业的急诊医生一样愣头青,直接放弃诊疗权。 年纪最大的助产士板着脸:“开玩笑,这是人命,怎么能试试。” “先听她的。” 楼梯口方向传来声音,文教授腿脚不太灵便,上楼花了老人些时间。他朝助产士等人点点头,“她的处理思路没问题。” 助产士倒是对文教授的话没异议,但她没办法给产妇输血,因为卫生院根本没有血库。真正要用血也是事先去县医院拿。他们这儿做不了什么动手术,有情况严重的同样转去县医院。 余秋差点儿没晕过去。 她早就清楚今时不同往日,1972年的乡下卫生院条件肯定有限,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卫生院居然连血都输不上啊。 “那就补充代血浆,生死有命,看老天爷可不可怜人了。”余秋有文教授撑腰,顺利进入产房。 其实在门口,她就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可等走进去,那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还是直往她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钻,让她的心猛的揪了起来。 李燕软软地瘫在接生台上,急性大量失血让这个精疲力尽的新手妈妈失去了最后的精力。 她身下的操作台上,助产士还在努力地帮她按揉子宮,可是看不到丁点儿成效。 出血量肯定不止一千毫升,余秋扫了眼就估算出产妇的失血量起码有一千五百毫升。 现在单纯想要靠现有的药物跟按摩刺激子宫来达到止血目的是不现实的。 产妇失血过多,血管已经瘪了,护士连打三次针头都没能顺利进入血管。余秋不得不接手赶紧开放中心静脉通路。 “避孕套跟导尿管,多拿几个,我需要这个给她填塞宮腔。” 时间不等人,余秋立刻开始刷手消毒自己的双手。 护士愣在了原地,她这儿只有尿管,但没有避孕套。 余秋简直想咆哮,全公社的妇女保健工作不是卫生院在负责吗?就连宝珍的接生包都是卫生院发的。明明《赤脚医生手册》上都讲了避孕套要怎么用,为什么卫生院居然连避孕套都没有? “三腔二囊管呢?你们有没有三腔二囊管?” 助产士高兴起来:“有,内科病房有。” 幸亏红星公社卫生院够小,整个病房加门诊一起也只有三层楼。否则如果是一般稍微上点儿规模的医院,不等止血工具拿来,病人就已经没命了。 整个医院只有一台电话机,病区之间的联系全靠人扯着嗓子喊。 楼上的病房很快送下了三腔二囊管,这是一种常用于治疗食管静脉曲张破裂出血跟胃底出血的装置,从人的喉咙口放下去,然后通过打气使得气囊压迫静脉止血。 现在,余秋要给它换个进口。 她让护士先给产妇导尿,防止到时候气囊鼓起来会压迫到膀胱。她自己剪短胃囊袋远端导管的头,因为宮腔没有胃部那么深;然后将胃囊折叠,跟食管囊一并塞进宮腔。 余秋示意护士撬了瓶250ml规格的生理盐水,抽了打进食管囊中。全部推注结束后,下面的出血很快止住了。 物理压迫止血见效果然迅速。 谢天谢地,幸亏起效了。要是球囊压迫还是没用,她就只能开刀结扎子宮动脉甚至切除子宮了。 李燕还这么年轻,刚生了第一个孩子。如果失去子宮的话,她的生活质量说不定会受到严重的影响。 余秋长长地嘘出口气,下意识冒了句:“老师,你们还是去县医院领点儿避孕套吧。三腔二囊管太贵。” 利用避孕套跟尿管自制球囊成本就低多了。现在农民经济条件普遍差,她得考虑人家能不能治得起病。 助产士赶紧应声。医院虽然是排资论辈极为严格的地方,但吃技术饭的人天然信服技术能手。 眼前的这个小姑娘虽然年纪小,可人家救了产妇的命,助产士就信服她。 “皮试时间到了没?”余秋脱手套,“阴性的话就把青霉素给挂了,还有,过二十四小时取囊管的时候,准备好缩宫素,提前备血,预防再度大出血。” 她转过身,脱掉了身上的手术衣,准备出去洗手。 旁边的护士喊:“哎哟,姑娘,裤子,裤子上全是血。” 余秋心里头咯噔一下,惊恐地转过头。 不会吧,这个时候亲戚拜访。 她就说手机丢了是悲剧,没有记事簿提醒,她都忘了自己生理期就是每个月下旬。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一研为定 20瓶;24179701 10瓶;淇淇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大腿不好抱 余秋向郝红梅求助,让她去供销社帮自己拿一袋姨妈巾。 她不敢要求什么卫生棉条, 只要有最基础款的直条卫生巾就心满意足了。 然而郝红梅姑娘满脸茫然:“卫生巾?什么是卫生巾啊?” 余秋估摸着这姑娘年纪小, 现在的人又极度缺乏生理卫生知识, 所以压根不知道姨妈巾。 她忍住羞耻:“就是身上来例假的时候用的东西。” 郝红梅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等着, 我马上回来。” 余秋不好意思地拉着她的手:“先赊着成不?回头我问田雨借了钱还账。” 人穷志短, 她连包卫生巾都要赊账。 唉, 谁让她现在上班没工资呢。穿过来后一直吃喝不愁又深处山村, 没有消费场所要花钱, 她还没意识到缺钱的难处。现在她才明白什么叫一分钱逼死英雄好汉。这个时代又割资本主义尾巴不让搞副业,她连想办法挣点儿外快都不能。 不行, 得找门路挣钱。实在没办法的话,养几只鸡婆下蛋也好。现在农村鸡蛋也是通行货币呢。 郝红梅直接摆手:“不用, 我有钱。你救了燕子姐, 这点东西算什么。” 旁边李燕的母亲耳朵尖,立刻掏口袋:“红梅, 多少钱,婶婶给。俺们家燕子都是神医救下来的。” 余秋一听“神医”这两个字就头皮发麻。但凡是人,一旦被架到神坛上就绝无好下场。 郝红梅机灵的很,趁着李家婶婶对余秋感恩戴德的机会, 赶紧哧溜跑了。她才不要李婶婶的钱呢,余秋是新时代的赤脚医生, 给人看了病都不肯在人家吃顿饭的。 小知青腿脚利索, 没几分钟就拎了包过来。这可是女人用的东西, 当然不好明目张胆地拿出来看。 余秋赶紧一把接过, 冲动厕所里头去拯救自我。 等她掏出袋子里头圆筒状的东西,她傻眼了,这是个啥?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圆桶上的字,三个字的印刷体:月经带。 余秋风中凌乱了,她忍不住抽出一条摊开来看,但闻其名未见其人,今儿终于一睹庐山真面目,原来传说中的月经带长这样,看着有点儿像丁字裤。 可是郝红梅给她这个有什么用?她要的是卫生巾啊。 助产士清洗完接生用的器械,又将泡布巾的脏水拎过来冲厕所。她看到不知所措的余秋,估摸着这姑娘是头回身上来,相当热心地主动指点:“把卫生纸放在中间,然后两头兜着。” 余秋满头雾水,还是助产士上手帮她调整好月经带,“囔,用吧。嘿,以后就是大姑娘咯。自己记得经常换,身上来的时候别下冷水,不然还是自己身体吃亏。” 月经带穿上了,余秋感觉非常不舒服。卫生纸的吸水性当然比不上卫生棉。为了保证不渗漏,月经带里头塞了厚厚的卫生纸。 她上身之后,唯一的感觉就是抗战神剧裤裆藏雷。 余秋满心绝望,距离改革开放还有六年的时间。照这架势,要是她不能顺利穿越回头,起码这六年七十二个月每个月她都要有五天,加在一起总共三百六十天带着雷生活。 三百六十天,足足有一年的时间了啊。余秋扭过头,人生真如窗外的夜色,黑不溜秋,看不到希望。 她脚步沉重,感觉自己背着如此重担,连路都不会走了。 余秋出了厕所门,助产士从后面追上她,迟疑道:“那个,小余啊,那个真的行?” 余秋下意识地想说月经带当然不行,她还得琢磨着要怎么自制卫生巾。要命,现在什么都缺,她又没钱,难不成要偷医院的脱脂棉球? 太耻辱了,贫穷果然是万恶之源。 余秋回过头,对上助产士巴巴的眼神,才猛然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球囊压迫宮腔止血。 她想起自己穿越之前带的进修医生。其实对方年纪比她大二十多岁,是某家县医院的高年资副主任医师,按道理,余秋应该喊她老师。但既然到省人医进修,余秋就成了她的上级医生。 那位副主任医生跟着余秋上接生台,看余秋用宮腔球囊填塞处理产后出血的病人,就感慨万千。 在副主任医生来进修之前,她夜班刚处理了一位三次剖腹产术中产后大出血的产妇。所有的药物都用上了,纱布填塞也无效,最后她不得不主刀切除产妇子宮保命。 当时她懊恼得不行,要是她早点儿知道球囊填塞止血的方法,起码可以试一试,说不定就不用切掉产妇的子宮了。 她也想产妇完完整整的,不用切除身体的任何器官。但是在手术台的时候,她的确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办法能救产妇的命。 “可以,我看过的不少人效果都挺好的。”余秋收回心神,“就跟三腔二囊管治食管静脉曲张破裂出血一样。” 比起药物治疗,物理压迫止血往往见效更快而且比大部分药物都便宜。 “老师,如果您这儿有避孕套的话,用丝线将避孕套系在导尿管的前端,扎紧了,然后把尿管跟避孕套放入宮腔,打250300ml的生理盐水。看到出血减少后,就用夹子夹住尿管远端,固定在产妇的大腿内侧。荫道填塞纱条,防止避孕套跟尿管掉下来。过24到48小时,取出来的时候,还是要备好缩宮素,防止再度出血。” 助产士连连点头。 她手边没有避孕套,就拿用过的手套冲洗干净,请余秋示范一遍给她看。 过道里头的灯泡瓦数低,昏暗的灯光下,人到中年的助产士满脸严肃,认认真真地学习每一个步骤。 余秋想到了自己导师曾经提过,其实六七十年代的人同样对知识如饥似渴。 当初导师也是下乡知青,担任大队的赤脚医生。为了学知识,她跟卫生院的大夫可以守在巡回医疗点外头喂了大半夜蚊子,好见缝插针地跟巡回医疗的教授专家请教。 余秋原本以为回忆带滤镜,人们总是愿意美化自己的过往。现在看来,导师老太太没故意往自己脸上贴金。 助产士看着余秋操作完一遍,又让她盯着自己依葫芦画瓢一回,再将所有问题都仔仔细细问个底朝天之后才肯放余秋走。 郝红梅在产房外头等得急死了,看到余秋出来,她忍不住小声嘀咕:“这婶婶怎么问个没完没了啊。” 简直像是要把小秋姐的脑袋劈开来,将里头所有东西都拽出来一样。 余秋安慰焦急上火的小姑娘:“她也是为了工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