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将你们这儿最好的布料拿出来。”林京墨声音冷且沉。 女售货员眉头猛的皱起，这个少年严肃起来小大人似得，声音不容置喙带着命令的口气。她不知道怎么的就点头去拿布料，而不是跟对月月一样唧唧歪歪。 现在流行军绿色、蓝色和黑蓝色。满大街都是这种单调又朴素的颜色。沈月挑了黑蓝色的迪卡布，给四个哥哥每人买了一套布料，一共花了五块多，外加三张布票。林京墨则走到成衣区，看中了一套挂着熨烫板正的中山装，售价三块五。他跟售货员说了自己父亲的身高个体重后，售货员赶紧挑出一套成衣包起来。 “京墨哥哥，我们可真是有有缘，又在这儿遇见了。”李婷的声音突然轻快的响在两人身后。林京墨下意识的皱起眉头，沈月也有些想扶额。这哪儿是缘分，这是阴魂不散好吧。 “京墨哥哥，你真有眼光，给林伯伯挑的衣服很好看。我也想给我爸爸买一套衣服，你帮着我挑一挑好么？。”李婷甜甜说着还拉住林京墨的衣袖轻轻晃着，就好像小孩子撒娇一样。 沈月见林京墨一时间不好脱身，就耸耸肩去一边给王桂英、刘晓丽和红玲一人买了一件的确良的半截袖。之后又去副食区买了五斤五花三层的腰条肉，买了五斤土豆粉条。想着铁蛋铁球在家，又买了一大把糖果。装了满满一篮子才沈月才花了十三块钱。 林京墨也不知道怎么摆脱李婷的，过去将沈月很重的篮子提起：“还要买什么么？” “我不买了，再买就拿不动了。”沈月嘿嘿笑的回头看一眼李婷，见她沉迷于试鞋中。忽的，小手被林京墨的手拉住，正一脸懵的时候，林京墨拽着沈月就出去供销社，近乎是逃跑一样一口气走了两条街才站住歇歇。 沈月弯着腰喘几口口气就开始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京墨哥哥你跑什么啊，那李婷又不是妖怪，看给你吓得。” 林京墨转头瞪了一眼沈月，后知后觉还紧攥着她的手，触电一样的赶紧松开，鲜少气急败坏的道：“你还笑！” “好好好，我不笑了。”沈月努力收起笑，却又忍不住说：“京墨哥哥你就是太腼腆了，有女孩喜欢你说明你优秀啊，这其实是好事。哎哎……京墨哥哥你又走这么快，你等等我啊，你生气了啊。那我不说了，我不说行了吧。” 林京墨见沈月小跑追自己，步子下意识放慢了，但脸还是黑的。那李婷虽然不是妖怪，但是比妖怪还烦人。真不知道怎么就走哪儿都能遇见。月月也气人，明知道自己烦她，不帮自己解围就算了，居然还笑自己。 沈月追上林京墨见他脸拉拉的老长就知道他真生气了，也不敢再说什么，就安静的和他一起回家。也是巧，还没出镇子，就遇见早上来时候的赶车大叔。那大叔肩膀扛着一袋子玉米面，手里还拎着一袋子土豆。 “大叔好，你买这么多东西啊。”沈月上前甜甜的打招呼。 赶车大叔看见沈月和林京墨眼睛一辆：“是你俩啊，好巧又遇见了。” 这个才是真的缘分。 “嗯，真是好巧。我们要回家呢，大叔今天还回红旗村么？”沈月问。 “回啊，跟我走，马车就在那边停着呢，再拉你们回家。” 赶车大叔是叫刘柱。他们村现在出了好多劳力在挖河，挖河的工地上有食堂，刘柱就是工地上负责食堂采买的沈月和林京墨是真的幸运，一来一回都坐了刘柱的顺风车，少走好几十里路。两个人到家，时间还早得很，王桂英和红玲都是相当意外。 林京墨到家跟王桂英打了招呼后，就舀了一盆水去下脚屋洗涮了。沈月则拎着重重一篮子，扯着王桂英和红玲进屋。 “娘，红玲姐，这是给你们买了新衣服，二嫂也有。” “这一大块布料是给几个哥哥做衣服的，一人一套。” “我还买了肉，粉条，还有给铁蛋铁球买了糖果。” 沈月将篮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掏出来。红玲看着空了的篮子，问：“月月，你没给自己买东西啊？” “我刚穿了新裙子，我什么都不缺。”沈月笑嘻嘻的抹一把脸上的汗，小花猫一样。 “你这个小傻瓜。”红玲心疼的上去摸摸沈月的头，转身去给她打水洗脸。王桂英也埋怨沈月不该只想着别人，应该给自己再买一条裙子的。 “我下次再买。”沈月说着又拿出三十块钱：“娘，买完东西剩下的钱，你收着吧。” 王桂英接过钱数了数，惊的很：“月月，你买这些东西要十几块的，然后还剩下这些钱？” “嗯，那个鹿角卖了很多钱。鹿角是京墨哥哥去卖的，卖了特别高的高价，他才要了十块钱，给他爸买了一身衣服。所以我买完东西还剩下这么多。” 王桂英真没想到两个孩子能做成这么大的事，又激动又高兴，又心疼他们的懂事。千言万语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一把将沈月紧紧抱在怀里。 沈月拿了几块糖去下脚屋找林京墨。 林京墨正洗了头和脸在换衣服，他裤子穿的好好的，光着上身。身上和他的脸一样白皙，就是很瘦，肩膀和脊骨都有些凸出。 沈月一个十八岁大姑娘的灵魂，看到一个十二岁的小男生光着膀子丝毫不觉得怎么样，还举着糖嚷嚷：“京墨哥哥给你糖吃。” 林京墨吓了一跳，僵硬回头就看见沈月笑嘻嘻的看着他。白净秀气的脸刷的一下红透了…… 第49章 酸酸甜甜的早恋 林京墨拿起一干净衬衫手忙脚乱的就往身上套，一边系扣子一边支吾的急道：“你……怎么来了也不敲门。” 沈月大眼睛忽闪忽闪。对啊，进别人房间要敲门的。这是现代社会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礼貌。但是来到这儿以后一家人都是随便开门就进屋的，弄得她都将这个礼貌给忘在了脑后。 “对不起，我下回注意。”沈月真心道歉。 “没关系，你毕竟才八岁，好多事情你还不懂。”林京墨见沈月认真道歉，他反倒是赶紧安慰，就怕自己刚才的语气重了。 沈月大眼睛又开始忽闪忽闪。对啊，自己现在才八岁，不懂这个礼貌也是正常的。但怎么总觉得林京墨说的‘好多事情你还不懂’中的事情不是指礼貌，而是指别的什么事呢？ 他才十二岁，青春期还没到呢，又哪里知道别的什么事。所以就是自己想多了。 沈月摇头甩走莫名其妙的心思后，上前将糖果塞到林京墨的手里：“给你糖果，是苹果味的。” 林京墨看着沈月小小手心里躺着四个花花绿绿糖果，伸手拿走一颗：“剩下的你自己留着。” 沈月嘿嘿笑，没有客气的将剩下的三颗装进口袋。见林京墨的扣子扣错了，就伸手去解他的扣子。林京墨被沈月的动作吓坏了，猛地后退一步：“你……干嘛？” “你扣子扣错了，我想帮你扣回来。”沈月眨巴着干净澄澈的眼睛道。 林京墨低头一看，自己衬衫的扣子果然扣错了，两个衣角都没有对齐。刚刚恢复白净的脸又腾地红起来一大片，赶紧背过身自己解开扣子又重新扣上。而且还为自己刚才对沈月的喝问而自惭形秽。 沈月抓抓头，这少年还真是腼腆，不过就是扣错了扣子，就难为情成那样。 咦？林京墨换下的衬衫下压得是什么？ 沈月两步到炕边将那露出一半的东西拿起来，原来是一个粉色发卡。粉色的丝绒布，上面有一个一个白色的小点点。手摸上去，滑滑软软的。 “京墨哥哥，你怎么有这个，好漂亮！” 林京墨刚将最后一个扣子扣完，就听见沈月惊呼一声，转头见沈月发现了发卡，那脸就更红的发紫了。真想上前抢过，双腿却长地上了一样动也不能动。 “看样子是新的，你今天买的？不对不对，我今天一直跟你在一起，都没见你买。”沈月眼睛一亮：“京墨哥哥，这个该不会是李婷送你的定情物吧！” 沈月不提李婷还好，一提到她林京墨就从红脸变成黑脸了。他一个大步过来，一把将沈月手里的发卡抢过去，下一秒，却动作有些笨拙的往沈月头上戴。 沈月使劲挑起眉头往上看：“给我的？” “嗯。”林京墨黑着脸应一声，但看到沈月戴上发卡的模样，眼底的眸光就别提多温柔了。 供销社里，林京墨和沈月沿着所有柜台走一圈的时候，他一眼就看中了饰品那一节柜台里的粉色发卡。后来摆脱了李婷，见沈月在那边买肉，就赶紧过去将发卡买了一直藏在身上。他还没想好用什么理由拿出来给沈月，却被沈月给先一步发现了。 既然被发现了，那就给她戴上吧，反正是送她的礼物。 沈月伸手摸摸头上的发卡，笑了：“谢谢京墨哥哥，我去照镜子看看。” 林京墨看着一溜烟跑走的沈月，也笑了。低头看看掌心的糖果，轻轻拨开糖纸送到嘴边舔一下，甜的，还有一点酸酸的。原来苹果味的糖果是……喜欢的味道。 太阳快落山，上工的四兄弟和刘晓丽扛着锄头回家。他们走到路口就看到自家西边两间房新上的房顶。房顶是新的，墙面重新抹的泥也已经干了。远远一看，就跟个新房子一样好看。 跟他们顺路的三喜忽的抽鼻子使劲闻闻：“好香的味道，谁家做肉了。大有哥，你家最近总是飘出肉香，今天不会又是你家吃肉吧。” 冯大有笑着摇头：“我也不知道。” 冯大库也使劲闻闻，然后一拍大腿：“是猪肉炖粉条的味儿，前天月月说他进城的话就给我们买猪肉吃，今天肯定是买来了！” 三喜的口水一下子流出来三尺长：“猪肉炖粉条？乖乖，那一顿得吃多少钱啊。小癞头真有本事，能让你们吃上肥猪肉？” 冯大库上去推了一把三喜：“不准你说我家月月，她早就不是小癞头了。若是再被我听见你喊她小癞头，你喊一次，我就打你弟弟一次。” 三喜：“……” 冯大库跑到家门口，那香味果然是从自己家锅屋飘出来的。他又一口气跑到屋里：“真是猪肉炖粉条？” 红玲笑着道：“是，猪肉炖粉条。月月买回来五斤腰条肉，今天一下子就炖了一半。剩下的肉用咸盐拍上了，明天再吃。” 冯大库一个半大小子高兴的跑出屋子，将正在喂兔子的月月一把抱起来就扔到后背上背着跑：“月月你太牛了，说给我们吃猪肉炖粉条，我们就能吃上！” 月月在冯大库后背上颠簸着笑着：“四哥，我还给你们买布做新衣服了呢，四个哥哥都有份。你快放我下来，去看看我给你们买的布喜不喜欢。” 冯大库早就想要新衣裳了，闻听这话，也不顾的放下沈月，背着直接往屋里跑。 三喜趴在王桂英家墙外面，不仅一个劲儿的吞口水，还一个劲儿的看自己身上补丁摞补丁的衣裳。 晚饭摆好，每人面前一大碗猪肉炖粉条。一家人喜滋滋的围坐一圈，不仅因为吃肉高兴，还因为每个人都有了新衣裳高兴。刘晓丽见沈月带了发卡，道：“月月，你戴这发卡更好看了。显得脸很小，皮肤很白。” 沈月显摆的晃晃脑袋：“是京墨哥哥有眼光，他送我的。” 林京墨低头，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刘晓丽忽的笑了，虽然没在说什么，但是笑容里有一层‘原来如此’的意思。 晚饭吃的差不多，沈月放下碗筷道：“娘，四个哥哥，嫂子，红玲姐，我想跟你们商量一件事。” 桌上的几个人闻言都放下筷子，一起看着沈月。 沈月道：“我今天去秀春饭店，遇到他们急需山鸡。我将山鸡用正常的价格卖给他们没有趁火打劫，获得他们的好感。二嫂的舅舅说最近他们饭店需要一些榛蘑和木耳。我想着家里最近晒干了不少，就给他们饭店送去。” 王桂英喜出望外：“这是好事啊，蘑菇木耳能卖钱是好事啊。我们卖了山货的钱换米面吃更好呢。” 沈月抿抿唇角，继续道：“娘，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跟二嫂的舅舅说，我想一直给他们饭店供应山货，这样就需要很多的蘑菇和木耳，我们目前有的这些当然不够。所以我想着，二嫂要不明天开始就别去做工了，跟我上山一起去采蘑菇木耳。二嫂一天做工，双倍工才六毛钱。而你采蘑菇一天最少也能采两筐，晒干三四斤，就能买两块钱。这么一算，采蘑菇赚的钱还比上工赚的钱多呢。” 王桂英说道：“秀春饭店若是指定要山货，那你二嫂去上山也无妨。” 红玲赶紧插话进来：“月月，我也跟着你干，我也上山采蘑菇！” “只要你们觉得行，觉得我想的对，那就跟着我干。” 沈月想想又说道：“秀春饭店用的山货量很大，但是蘑菇只有夏末秋初才有。就算我们家出好几个人上山，采摘的蘑菇也不够秀春饭店一年的用量。所以我想着，过一段时间娘就去村里各家收一些蘑菇我们存起来，留着没有蘑菇的季节，我们依然能给秀春饭店供应。” 王桂英担心的问：“月月，我们还要花钱收别人的蘑菇啊？万一卖不出去可咋办？” “娘，不会卖不出去的，只要我们有信誉，有质量，秀春饭店就不会不要我们山货的。”沈月拍着胸脯保证。 冯大有劝王桂英：“娘，自从月月来咱家，说的什么做的什么都是有道理的。我们生活改善了也是实实在在的。我觉得月月说的这个靠谱。” 王桂英又看向老二老三老四，居然没有一个反对的。 “既然一家人都同意，那就听月月的，干！”王桂英一拍桌子，有着破釜沉做豁出去的架势。 第二天，冯家只有哥三个上工。冯大库是自己做主非要上山去采蘑菇。他说自己是个半拉子，上工一天才能赚一个公分三毛钱。那不如上山采蘑菇，可是一个好劳力。 王桂英不想让林京墨上山，想让他在家好好教铁蛋。但林京墨却将铁蛋带上山，说要实际接触那些草药才能更简单直接的掌握和记住。 王桂英在家找人收拾房子。刘晓丽，红玲，冯大库，沈月，林京墨，铁蛋，这一个大部队则浩浩荡荡的走过打谷场。 陶谷子看她们这一帮人去山里，幸灾乐祸的道：“王桂英是傻了吧？这一天两个公分的好机会居然不让刘晓丽和儿子去挣工分，而是让她们上山。那山里是能挖出金还是能挖出银？” 三奶奶给孙子坐着小鞋子，哼一声：“王桂英聪明一世，这一次可是真糊涂了。山货采再多，还能当饭吃咋地。” 沈月听见她们议论也不反驳，对于目光短浅的人她才不屑去解释，事实才是最好的证明。 “京墨哥哥，二狗子要带我上山转转，这么巧你也去啊。”李婷穿着碎花小裙子，扎着一马尾，拎着个小小筐子俏生生站在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