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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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剑奴跪在火堆前。几具尸体呈在火堆前。一个死去的剑奴手里,还握着顾夕的披风。万山大步走过去,扯起披风,上面有几道剑划开的口子,昭示着披风的主人刚经历的凶险。 “再去找,谁能捉住顾夕,明年我就让他入天字阁。”万山眯起眼睛。 所有的剑奴眼中都迸出渴望的火星。入天字阁,就能成为剑侍,就可以光明正大站在人前,就可以出仕为官,就可以从此不再做畜牲。万山冷笑着指了指远山,“若是找不到人,我就活剐了你们。”剑奴们赶紧四散而去。 万山目光中全是暴戾。自己在离风口的消息若是走漏,恐怕两边都会派兵追缉。也是自己大意,让顾夕逃脱。此次捉住顾夕,必禁锢在身边。大事指日可成,顾夕还有用处。 他转目看了看一块大石旁颓顿在地的那个人,就是他入山时的意外收获,顺手捉到的前太子长史刘有。发现刘有时,身后有偷偷跟踪着几个武功不错的人,万山便那几人杀掉了,埋在乱石堆里。他现在想来,当时杀人时,还是有些急躁。那几个也不知是谁的人,该严刑逼问一番,套取些消息才对。 万山越想越气,一坛酒尽数砸碎在大石上。 刘有被震醒,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待看清面前之人时,脸上现出死一般的颓败之色。这个出家人,枉称一代宗师,捉住他后严刑之暴虐,人神共愤。刘有虽是文士,却也有视死如归的决心,他无畏地盯着万山。 万山走近他,将人拎着脖领子揪到眼前。 刘有突然咬紧牙关。万山先他一步,掐住他下巴,阻他咬舌自尽的企图。 “哈哈,文弱之人,还挺刚强。”万山看着刘有绝望的脸,“你也知道我要问什么吧。看来我找对人喽。” 万山从地上拾起块尖锐的石块,迎面击在刘有面门上。刘有惨叫一声,门牙上下四颗皆被击碎,血糊了一脸。 万山残忍地笑道,“我先敲碎你满口的牙,看你还如何咬舌自尽。” 刘有恐惧地疯狂摇头,万山哈哈大笑着,举起石块,戏谑道,“张嘴,张嘴,要的不我从外面砸喽,脸就没了。哈哈……” 告诉我,顾采薇在哪里?告诉我,祁峰是如何给我下的毒?告诉我,你们有什么计划?小皇帝能不能活过离风口?哈哈,我问的,你都得告诉我,否则我会让你后悔活在这个世上。 京城。 宋承孝审了大半天的人犯。 几个奴才地位都不高,只知听命投毒,其他的宫侍皆不知情。下令投毒的人,已经逃走了。宋承孝只审到这,便吩咐把人收押。后续自有捕快去捉人。至于这几个,等皇上裁断他们是怎么个死法吧。 宋承孝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准备回外后宫睡一觉。 人还没走,就接到圣谕召他去北大营。 李侍郎昨夜就过去面圣了,今天正午回来的,一夜未睡又一头扎进书房理文书去了。宋承孝就知道陛下那边情势仍很紧。于是他直接上车出城。 车行到入夜时分,人都在车里睡着,才到了北大营。 “大人,到了。” 宋承孝睡得迷迷糊糊地,毕竟他两夜未睡好觉了。郊外的风硬,一下车便吹得他一个寒战。精神了些,才看清眼前的景物。车子竟然直接驶入了内营,陛下宝帐就在眼前。宋承孝颇受惊。 暗卫们把他引到宝帐后面一个大毡帐前,悄声退下。 宋承孝强自镇定了下,才撩衣跪在门外,“臣宋承孝,奉旨晋见。” “进来。”是赵熙的声音。 宋承孝起身进了大帐,帐内光线并不好,迎面是个大屏风挡住了里面的景物。宋承孝有些发愣,及眼睛适应了这光线,才发现赵熙负手站在屏风前。宋承孝赶紧撩衣跪下,“参见陛下。” 一只素手伸到眼前,“平身吧。” 宋承孝眼着伸过来的赵熙的手,抿了抿唇。自从入公主府做侍君,他就一直在忙公务,被公主指使着办差,就像上官下属一般,从未离赵熙这样近过。赵熙温和的气息,就在身前,他觉得浑身都僵了。 “来,平身吧。”赵熙弯腰扶他。 “是。”他垂下目光,自己站起身。 赵熙引着他转过屏风,“卿抬头瞧瞧。” 宋承孝抬目,看见的景象可为壮观。宽敞的地上躺着十几个昏迷不醒的人,这些人服饰不一,却都是精壮男子。尽管昏迷,也能感受到他们身上的肃杀之气。 这是死士?宋承孝脑中冒出这样的念头。 赵熙仿佛会读心,点点头,“对,是死士。” “这些死士,守在十里处京郊一处密洞口前。那洞口通向康王府。”她踱到一个人面前,用脚踢正他的脸,示意宋承孝来看,“面目平常,身上也没有任何身份标志。” 宋承孝跟过来仔细看了,“要审一审才能知道幕后之人。不过……凡死士,都不会活着让对手擒到。”宋承孝微微叹息。 “所以朕才让人把他们都迷晕了解来此地。” 宋承孝抿唇,现在他们是晕了,但要审问,必须先弄清醒了。到时一个个地用密法自尽,他可如何向陛下交待? 赵熙负手看他。来自陛下信任和期待的目光,让他大脑飞速转动。突然宋承孝眼睛一亮。他蹲下身,伸手扒开一个死士的嘴,向里面看。 “陛下,臣听说他们这些死士,都是将毒藏在牙里,如果是真的,咱们将毒丸取出就绝了他们的路了。” 赵熙点头,“快看看,有没有毒丸。” “有。”宋承孝仔细查看了一个死士的牙齿,高兴地抬目道,“真有。” “取出来,咱们还可以先查毒源入手呢。”宋承孝精于线索推理,发现了毒丸,他立刻进入了十分专业的审验状态。 “好。”术业有专攻,赵熙很信任地将自己的短刀递过来,“好主意,卿赶紧把毒丸弄出来,朕找御医鉴定。” 宋承孝赶紧道谢。不过御用的刀,他可不敢去撬死士的牙齿。他拔下死士头上的发簪,小心探进那人的口里。 “咦?”宋承孝鼓捣了一会,轻咦了一声。 “怎么?”赵熙弯下腰来看。 “不……不小心掉喉咙里了。”宋承孝抬头,红着脸,“手法生疏……” 赵熙用脚将那死人踢到一边,又踢过来一个,眯着眼睛看他,“无妨,来,再来一个,试试就熟练了。” “是。”宋承孝艰难地舔了舔干涩的唇,在心里呐喊,我是侍郎,两榜进士的文官,不是仵作,手上没准啊陛下。 废了三个人,第四个终于成功。 宋承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向被毒死的三个人默默恭喜了下,幸亏你们这么容易就死了,否则醒来,我定叫你们后悔活在这个世上。 有了前面的经验,宋承孝接下来动手,成功率大大提升。不多时,药丸收集上来,他放在小盒子里,呈给赵熙。 赵熙亲自袖了,“好,卿再辛苦辛苦。这些死士,皆是护卫前太子长史刘有而来的。刘有先入的太子府,后由秘道而出。”活捉死士尤其不易,需要用大量迷药。为此她动用了大批暗卫。得手后她命令连夜将人解来北大营,就是因为她要问的事情,尤为机密,“另有一队暗卫尾随刘有而去,希望能揪出幕后的人。” 宋承孝脸上变色。他终于明白陛下要他审什么了。 “若是这些死士知道顾侧妃下落,臣必会审出来。”宋承孝郑重承诺。 赵熙点头,她信得过宋侍郎的本事。 “辛苦了,你就在这里审。累了,回朕帐中去睡,换洗衣物都给你带来了。” “这……臣……”宋承孝局促不安,“赐臣一个帐子休息就成。” “就在宝帐吧。”赵熙坚持不给他另赐帐子。刑部的侍郎来北大营,太过引人瞩目,不过若是以她侍君身份,便是顺理成章。 宋承孝明白过来,愧疚地道,“是臣失虑了,臣必殚精竭虑……” “不忙,且得审一阵子……”赵熙拍拍他手臂,才发觉面前的人全身都僵了。 赵熙看着他。两日夜未睡的人,一脸倦色,却神情郑重。自己方才说用侍君身份掩护,其实人家不就是侍君吗?记得她曾说过,这些人无非是利益,可如今看来,这样想还是太绝对了。 “先随朕回宝帐换洗一下,再吃点东西。” “是。谢陛下。”宋承孝还要跪下谢恩,被赵熙一把拉住。 凌晨。 燕祁大营。 祁峰凝眉站在帐中,一夜未睡。 “王上。”一个亲卫跑进来,“仍未获死士传回来的讯息。” 祁峰皱眉。五十名死士,至今杳无音信,刘有定是凶多吉少,“北大营里有什么动静?” 亲卫摇摇头,“小公爷刘远失陷。” 祁峰眉头拧紧。 “王上。”那亲卫上前一步,“咱们都已经布置好了,您下令吧,咱们必在半途狙杀小皇帝……” 祁峰抬手止住他,“不成,计划要变一变。”赵熙会和小皇帝在一个队伍里,他怕伤到她。 “王上……”那亲卫急切。 祁峰皱眉,“在小皇帝回王庭的路上设伏吧。” “是。”那亲卫应。 “若是刘有被捕,定关在北大营。传令下去,找到关押他的帐子。” 亲卫惊诧抬目,“您认为死士们都被捕了?” 祁峰微微抿紧唇,很有可能。赵熙已经生疑,她一定会利用他的所有破绽,抽丝剥茧最终揪出他来。 “能救则救,救不了……”祁峰给他一丸药,“必要亲自喂进刘有嘴里,若不能,你就毁了它,或是自己吃了,绝对不能落到华帝手里。”祁峰捏紧药丸,反复嘱咐。 “是。”亲卫只当是□□,大义凛然地接过去,信誓旦旦。 祁峰摆了摆手,他立刻退了出去。他连施两计,都不能哄赵熙回京,再一再二不再三,可他却必要成功。 祁峰沉声道,“来人。” 另个亲卫进来,“是。” “传令下去,在太子跟前散播消息,前太子长史刘有被赵熙擒住。”祁峰冷声。只要太子还不是太笨,必会先找个婴孩充做子嗣。废太子有嗣,而皇帝没有,他就不信赵熙能沉得下气,让太子在京里作妖。 “北大营那边要做安排吗?”亲卫探问。 “不要。”祁峰捏了捏眉心。赵熙太过警醒,前两回是他心急,做过头了,反而引她怀疑。 这个赵熙啊,祁峰咬牙。明知燕祁的摄政王不会放过小皇帝,小皇帝也不会束手待毙,离风口必有一场龙争虎斗。她还要跟来凑热闹。让他,如何能放得下心,放得开手脚呢? 祁峰缓步走出帐子。向远天眺望。离开南华已经多少天了?他从不去计算。他几乎以为自己忘记了那五年的时光。在燕祁,他杀伐果断,气势如虹,多少人把他称为修罗,不敢违逆。可如今身在两国边境,他当初离开华国回祁的离风口,他的心绪再难平静。 正君故去,嘉和公主伤心欲绝的消息不断传回王庭。王族、大臣、勋贵高声谈笑,斥一个女人竟然染指朝局,真是不自量力。报应到了吧,死了正君。他躲在面具后面,心中痛得麻木。 那一段日子,他分裂成两个人。夜里梦回,他知道自己就是嘉和公主的正君,是那个让她伤心欲绝的狠心人。可白天里,他就变回了摄政王。 他以为自己已经是个疯癫的人。直到战阵上,看到赵熙的王旗。 晨星微闪,阴沉了一夜的天光放明。一切景物瞬时被镶了金边,万丈晨光普照,离风口,迎来新的黎明。 祁峰突然挑眉,他这些日子净想着如何骗她回到安全的京都去,却忽略了赵熙其实是比他还要强悍的人。赵熙弄权,努力登顶,手段比他还要熟练老辣。祁峰微微挑起唇角,想起那个强势的女主,往昔的相伴,何其令他珍惜。她在是他的家主前,还是一位有抱复的君初,也有自己的初衷,或许这就是他们俩个的相通之处。他一下子明白了赵熙的心思。 “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