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苏伟踉跄了两下,有些虚浮地安慰道,“三阿哥院子里也要进人了,爷就和三阿哥差一岁,是到时候了……” 四阿哥没有接话,继续往前走,苏伟也没有再说什么,跟着四阿哥的步调往前走…… 其实,四阿哥的心情苏伟能理解一些,多少有点儿像是现代里大学玩了四年的毕业生,突然面临走向社会的尬尴和茫然。 而对于苏伟来说,更多的是错杂,当初那个软软糯糯的五岁阿哥转眼间要有家眷了。 八月圣驾回銮 皇上亲自到承乾宫看望久病初愈的皇贵妃。 榻子上,皇上握着皇贵妃的手,“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皇贵妃笑笑,“没什么辛不辛苦的,能给皇上料理后宫是臣妾的福分。” 皇上低下头,没有答话。 皇贵妃端了碗茶递给皇上,“大阿哥福晋离临盆之期也不远了,这眼看着胤禔也是要当爹的人了。” 皇上抿了口茶,笑了两声,“是啊,这时间过得是真快啊。” “臣妾想着,大阿哥都有孩子了,太子的婚事是不是也该张罗了。”皇贵妃轻声道。 皇上放下茶碗,“恩,这事儿朕也想过了,倒是有一个颇为属意的人选。” “哦?”皇贵妃眼睛一亮,“是哪家的姑娘?” “正白旗汉军都统石文炳之女,石家祖上本是旗人,姓瓜尔佳氏,后迁居辽东才改了汉姓。如今朕已将石文炳升为汉军都统,石氏入宫后也能为缓解满汉矛盾,拉拢汉八旗军心略尽绵薄之力。另,石文炳曾护驾回宫,朕对这个人的印象不错,是个忠君爱国的。他的女儿也是有名的大家闺秀,想是太后也不会看不上的。” 皇贵妃点了点头,“皇上看中的必然是好的,这既然已有了人选,那大婚之期定在何时呢?” 皇上叹了口气,“太子关乎国祚,太子妃也是非比寻常,总得进宫调教一段。另外,太子的婚礼也是件麻烦事儿,咱们大清还没有太子成婚的先例,这婚礼的规矩还得让礼部商讨商讨。” 皇贵妃低头思量片刻,“皇上说的也对……对了,臣妾病了这些日子,一直是胤禛在床榻前伺候,臣妾想给胤禛的后院进两位格格,皇上意下如何。” “恩……”皇上往榻里靠靠,“胤禛过年也十二了,到时候了,你斟酌着定下吧。这福晋呢,等朕再寻个好的。” 皇贵妃站起身,缓缓福了一礼,“皇上辛苦了。” 傍晚,皇上回了乾清宫。 皇贵妃一人坐在昏暗的卧房里,浣月进来点了一盏蜡烛,“娘娘……太子的婚事?” 皇贵妃缓慢地摇了摇头,“一时三刻的是完事不了了,本宫怕夜长梦多啊……” “娘娘的意思是?” 皇贵妃低下头,抚了抚自己的护甲,“你去告诉朱嬷嬷,准备着吧,阿哥所那儿若是个男孩儿……” 浣月一凛,俯身道“奴婢明白了。” 延禧宫 惠妃照着镜子,银柳匆匆而入,挥退了屋里的宫女,站到惠妃身后道,“娘娘,奴婢听说,皇上有意给太子成婚了。” 惠妃的手里一顿,“是哪家的姑娘?” “听说是,正白旗汉军都统之女。” 惠妃拔下一根金钗,看着铜镜沉默了片刻,“你着人去神武门告诉诸克图,让他去一趟礼部找麻尔图替本宫传上一句话……” 转眼间到了十月,正白旗汉军都统之女石氏为准太子妃,已经人尽皆知。然太子的婚事却遥遥无期,礼部尚书麻尔图称大清开国以来尚无太子成婚定例,需与钦天监一起参照明史重新定制,所费时间怕是要良久。 十月中旬,大阿哥福晋临产。 苏伟他们在正三所都能感觉到东一所的紧张氛围,整个阿哥所一直有太医、产婆来来去去。 大阿哥在外间焦急地走来走去,按理说大福晋的身体一向康健,怀着孩子也没有多大妊娠反应,可这一进产房竟然连续四个时辰没有动静。听着大福晋越发有气无力的呻吟,大阿哥是心急如焚。 惠妃坐在轿子上,匆匆地往阿哥所赶。 眼看过了钟粹宫,就要到阿哥所正门前了,轿辇却被一个俏丽的身影挡住,赫舍里氏。 第55章 新贵入主 康熙二十七年 钟粹宫旁的石道上,赫舍里氏悠悠俯身给惠妃行了一礼。 惠妃沉下脸,“本宫已得皇贵妃懿旨,妹妹请让路。” 赫舍里氏笑笑,“惠妃娘娘好大的脾气,您担心大福晋,嫔妾知道。大阿哥的第一个孩子,这满皇宫的哪个不重视——” “你到底有什么事?”惠妃打断赫舍里氏的话,事到如今,她才察觉自己的大意。本以为大福晋在阿哥所产子,身边都是自己安排的人,不会有事儿,是以安然地坐在宫中等消息。谁知竟然生了三个时辰还没动静,她这才着急,跑去承乾宫求懿旨,而皇贵妃却突然犯了头风,她跪在院子里好久,才得了恩准。现下到这紧急关头,这个贱蹄子又冒了出来。 赫舍里氏微微皱眉,“嫔妾能有什么事儿啊,只是担心着大福晋,来问问惠妃娘娘,娘娘怎么这般疾言厉色的?” 惠妃瞥了赫舍里氏一眼,冷冷地道“让开!” 赫舍里氏没有动,惠妃的大宫女银柳像旁边的宫女使个颜色,宫女往赫舍里氏身旁一挤“小主,请让让……”宫女看似无意,实则力气颇大,踩着花盆底儿的赫舍里氏身子一歪,倒在了石子路上。 惠妃瞅都没瞅一眼,“银娟,你太不小心了,赶紧扶小主起来。银柳咱们先走!” 然轿子才走了两步,远远由阿哥所跑出来几名太监,这边赫舍里氏被扶起来,恨恨地甩开银娟的手。 当头的太监看见惠妃的轿子,紧忙跪下,“恭喜娘娘,贺喜娘娘,”赫舍里氏的脸色惨白,惠妃柔婉一笑。 太监低下头,“大福晋诞下一名小格格,母子平安。” 银壶炸裂的紧张气氛倏然而过,赫舍里氏漾着笑容,缓缓一俯身,“恭喜惠妃娘娘,当真是大喜了……” 承乾宫 皇贵妃跪在佛龛前,磕头烧香。 浣月走进屋子,躬身低声道,“大福晋生了,是一名格格。” 皇贵妃呼出一口气,睁开眼睛,“也好,养女孩儿才是福气……你去安排一下,重赏大阿哥福晋和小格格。” “是,”浣月领命而下。 皇贵妃双手合十,恭敬地看着佛像,上苍总算还怜惜她…… 东一所摆了小宴,各位兄弟都前往恭喜,这毕竟是第一个孩子。四阿哥也让人打了一副长生如意镯,送给了新生的小格格。 十二月腊八一过,皇上起行至暂安奉殿拜祭太皇太后,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随行。圣驾回銮时以至年节,去年因太皇太后殡天,皇宫中没有庆祝年关,众人都憋着劲儿要好好过一个年。 朝宴上,太子的歌功颂德之声遍布,苏伟还有些不习惯,给四阿哥倒酒时才猛然想起,明相已经倒台,虽然朝宴上还有他的一席之地,可明相却因病推却了。而索额图复官后一直任领侍卫内大臣,虽荣耀不及从前,但依然可从他的一举一动中看出这人对朝中各大臣的影响力。 正月初八 宫中大放烟花,皇宫众人齐聚御花园观赏。 四阿哥带着苏伟爬到了角落凉亭下的一座假山上,黑漆漆的夜空,绽放的烟花好像唾手可得。 苏伟仰着头怔怔地看着,在现代他也看过很多次烟花,但好像没有此时此刻的这般纯粹,又好像没有现时现地这般梦幻。 四阿哥拍了苏伟一下,苏伟转过头,四阿哥指了指脚下,苏伟低头看了一圈。 四阿哥瞪着原地转圈的苏伟,“你不记得啦?” 苏伟摇头,四阿哥气愤地拍歪他的大盖帽,“你刚伺候我的时候,我在御花园爬的就是这座假山,当时你在我脚底下扶着我的脚。” 苏伟闻言,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四阿哥恨铁不成钢的别过头不再理会他。 苏伟好笑地看着四阿哥的后脑勺,拉拉他的袖子,“主子,奴才跟您开玩笑呢,奴才记得。” 四阿哥转过头,苏培盛背后是漫天烟火,“主子,奴才当时就想,以后要一直扶着您的脚,陪着您越站越高。” 四阿哥瘪瘪嘴,静默了片刻,随着最后一只庞大的烟花升空开了口,“我不用你扶我的脚,你一直站在我身边就行了。” “什么?主子,我听不见了!”苏伟捂着耳朵大喊,四阿哥冲漫天亮丽的繁花翻了个白眼。 正月一过,正三所的太监们忙了起来。自打四阿哥迁宫后,一直空着的中庭终于要进人了。虽不是实际意义上的女主人,但也是位小主,以后各位总管太监就不止听四阿哥一人的话了。 书房里,四阿哥正在斟酌院子里奴才们的变动。原本住在中庭里的两个嬷嬷,八名宫女基本都闲置着,只有周姑姑带着两名宫女管着四阿哥的冠袍履带,给四阿哥做些小的针线活。现下正好分给新人四名宫女,都由嬷嬷们调教这么长时间了,最熟悉正三所的种种习性。 如今,中庭里的茶房、灶头等都得启用了,现下是真的需要中院首领太监了。原本是兼任的王钦是肯定忙不过来的,四阿哥想了想任张起麟为中院首领太监,王钦仍然为前院首领太监。 萧二格带着洒扫的粗实太监们把中庭的各个屋子彻底地打扫了一边,张起麟牛气哄哄地上任,领着划到中庭的五个小太监,将西偏殿北三间精心收拾了一番。 苏伟背着手到西厢房逛了一圈,屋里被熏的暖暖的,摆了花卉,也有些彩瓷玉器,给小主用的铜镜、梳妆台都是内务府新制了送来的。亦可谓是万事俱备,只差新贵入主。 永和宫 德妃逗着四处爬的十四阿哥,清菊端着茶进了屋,“娘娘,皇贵妃替四阿哥看好的人这几天就要进阿哥所了。” 德妃抱过十四阿哥,“胤禛还小,这事儿不急,第一个嘛,新鲜劲儿转眼就过了。等四月新的秀女进宫,你去挑一个活泼有灵气的,不要有多大的背景,回头调教好了,咱们给四阿哥送去。” 清菊俯身,“是。” “十三阿哥那儿怎么样了?”德妃抱着十四阿哥,微微晃着身子。 “十三阿哥已经会说话了,乳娘们都很尽心。”清菊柔声道。 “恩,”德妃点点头,“既然孩子在咱们宫里,就不能有一点半点地不是,你多去盯着点儿。” “娘娘仁慈,”清菊躬身而下。 三月初八 苏伟换完班,舒舒服服地睡了一上午,趁着中午阳光好,在偏廊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忽然,正三所的角门被打开,王朝卿领着一个嬷嬷,两名女孩走了进来。身着暗粉色绣黄莺纹长裙的女孩儿被另一个背着包袱着嫩绿色宫装的女孩扶着。 院中打扫的小太监们纷纷俯身,“宋格格吉祥。” 一行人走到偏廊下,苏伟下意识地要行礼,膝盖却猛然僵硬,无论如何弯不下去。好在宋格格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过多追究,很快地低下头跟着王朝卿向中庭走去。 傍晚,苏伟从萧二格那得知,早晨,承乾宫突然传来消息说有新人要进宫,让正三所今天把人领回去。同来的是教导嬷嬷元氏,一直伺候宋氏的丫鬟碧儿。 入夜,宋氏被领到四阿哥的卧房,苏伟抻着脖子从窗户往外看,可是什么都看不到。 梆子声打响,苏伟吹灭了蜡烛,躺在床上,心里好像很平静,却没有一点儿睡意,让苏伟自己都觉得很疑惑,最终只能归于自己白天睡太多了。 三更,有人推开了苏伟的房门,苏伟翻身坐起,一个蛮熟悉的人影走到他床边,坐在床沿上。“主子?”苏伟小声疑惑道。 四阿哥没吱声,苏伟点燃床边的蜡烛,之间四阿哥拉着脸坐在他的床脚,一双蹬着布鞋的脚晃来晃去。 “主子,您怎么过来了?宋格格……不合您心意?” 四阿哥抬头看了苏伟一眼,“我没有和她睡一起,她来拜见我,我就让她回去歇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