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顺路来看看
公司下班以后，蒋云晨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又找了辆出租车，去了郊外。 时间才刚过傍晚，天色是那种灰青色，有点阴天，陵园里碑影幢幢，燕子贴地飞行，泥土气息带着空气的潮湿，亡者碑上的眼睛注视着往来的祭拜者。 蒋云晨捧着一束白菊花，轻车熟路地穿过一列列的碑位，最终停在了一座墓碑前，墓碑干净如新，一看就是有人专门细心打扫过。 墓碑上的女人很美，可黑白的照片能显出人有多美呢？ 照片上女人的有些明媚的笑容，那是跟黑白的照片完全不符的笑，就这么永不褪色地看向她。 他背脊站的挺直，那是一种习惯性的不愿让她看见自己的软弱。 他和墓碑上的女人无声地交流了一会儿，过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潇潇，我想，我是时候忘记你了，因为你我做了太多糊涂事，我不能再糊涂下去了，对不对？” 渐渐的，他刚刚还挺直的背脊曲着，他缱绻又眷恋的伸出手指摸了摸女人的脸，划过她的眼睛，眉毛，鼻梁，嘴巴…… 依依不舍的，像是做最后的诀别…… 收回手，他在自己的薄唇上印了一个吻，随即又放在她的嘴巴上。 “潇潇，我爱你……” 男人的声音带着极深的压抑，压抑着喉咙里的哭腔，压抑着内心的疼痛。 心脏的某个地方像是被千刀万剐似的疼。 原来，这就是告别…… 他久久伫立着，背影孤独又荒凉。 看着蒋云晨离开，李思琦才从树后走出来。 她弯身将手中的花束放在女人的碑前，然后半坐着的姿势与她平视。 “唐潇啊，我来看你了。”李思琦的姿势有点儿累，她干脆坐在地上，说：“我和蒋云晨离婚了，我把他还给你。” 说这话时，她的眼神中染上一丝悲伤。 “你托付给我的人，最终站在了我的对立面，对不起……” 说着，她低下头，似乎是不知道面对这个笑颜如花的女人。 她在这里坐了一会儿，见天色愈发阴沉，仿佛随时都能下起雨，便起身再次鞠了一躬。 正准备离开，忽然，脸上一凉，天空就下起了雨。 李思琦没带伞，皱了皱眉，正想用手包遮着头冒雨赶紧跑出去，刚把包举在头顶，头上却笼罩了一道黑影。 李思琦愣了一下。 蓦地回头，明明已经离开的蒋云晨不知什么时候去而复返，正举着伞，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她。 李思琦当即像是如遭雷击，如同被人发现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就像是考试作弊时被老师抓了现行的学生。 地上白色的花束还在雨中舒展的迎接着雨露。 李思琦磕磕巴巴地解释说：“我……呃……我其实……就是顺路来看看。” 一说完，她就立马低下头，躲避着蒋云晨的目光。 不用蒋云晨开口嘲讽，李思琦自己也知道她说的话有多不靠谱。她盯着自己的脚尖，此时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个……我就不在这碍眼了，你和她好好聊，我先走了。” 李思琦说着，就转身迈开大步，要冲进大雨中。 可她才迈出一步，下一刻，就被一股大力强行的拉了回来，她脚下不稳，直直的撞进了男人的胸膛里。 那顶黑色的大伞依旧笼罩在她的头顶。 蒋云晨被她撞的后撤了一步，可为了不让她淋雨，稍稍伸长了举着伞的胳膊，半个肩膀露在外面，很快就被大雨打湿了个透。 他眼神定定的注视着照片上的人，静静地问那个背对他的女人：“原来是你吗？” 三年来，蒋云晨每次忌日来时，都会看到这么一束小白花，有时是还生机勃勃的，有时是已经干枯了。 可每年总是会有这么一束，他尝试过向陵园的人打听，可看门的是个老大爷，年逾花甲，记性又不太好。 久而久之，他也就忘了。 只是他想过很多人，想过很多可能性，唯独没有想到会是李思琦。 李思琦转身看他，有些尴尬地“嗯”了一声。 见他眼神一直深情的望着墓碑上的人，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顾左右而言它的说：“那个，你……今年怎么来的这么早？而且……你刚刚不是走了吗？” 闻言，蒋云晨侧过头，居高临下的用更加意味难明的眼神看着她，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已经走了？” 李思琦：“……” 刚好碰见啊。 可她不敢这么跟蒋云晨说，她怕这个男人会用眼神杀了她。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离婚之后，也许是跟他决绝的斩断所有关系后，她也能更加坦然的面对他了。 是的，她不欠他的，也没理由觉得对不起他。 蒋云晨伸手指了指那束小白菊遮盖的地方，说：“把东西落下了。” 顿了顿，他把伞塞进她的手里，说：“拿着。” 李思琦被强塞的这伞搞的处境十分尴尬，她只能乖乖的撑着伞。 可她的目光始终不敢看向他，只是在他的身后，小心翼翼的把伞举在他的头顶，盯着他的后背发呆。 李思琦看着他的背影，那好看的蝴蝶骨，不突兀也不单薄，这么多年的夫妻，她到现在才能回忆起，他一直都是个模样俊朗，身材挺拔的男人。 他深蓝色的西装熨帖而笔挺，弯腰时里面的白色衬衫漏了一块在外面，紧贴在腰间，显出他紧实的线条。 忽然，蒋云晨转过身，李思琦躲闪不及，目光与他轻轻地一撞。 她的呼吸不由得一滞。 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假装咳嗽了两声，将伞重新丢给他手里，自己则假装镇定的拢了拢耳边散开的长发。 蒋云晨脸上终于露出了李思琦熟悉的冷笑：“怎么？李小姐这么饥渴吗？当着亡人的面前，还馋男人？” 他说话难听不是一天两天了，李思琦反倒对他这种状态才觉得正常。 刚才尴尬的气氛就这么被打破了，李思琦莫名松了口气，没理会他的嘲讽，只是说：“既然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说着，她就要离开，却被蒋云晨叫住：“雨太大，下去的路不安全。”